萬博軒推開辦公室門時，帶著股北方的寒氣。
    他深灰色西裝肩頭沾著碎雪，公文包搭在臂彎，眼底青黑比電話裏更重——顯然是連夜趕回來的。
    “小沈。”他把公文包往沙發上一擱，沒坐椅子，直接撐著沈傑的辦公桌，“中州那八家舊書店，我磨了三天嘴皮子，兩家簽了獨家，四家意向合作，剩下兩家說再考慮。”他從內袋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又塞回去，“你那個‘校園+二手’的方案，我讓人算了筆賬——要是真能把學生舊物周轉率提到七成，萬隆的倉儲成本能降兩成。”
    沈傑往他手邊推了杯熱茶：“所以萬總打算怎麽合作？”
    萬博軒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目光掃過牆上“書遞”app的用戶增長曲線圖：“我可以把舊書店資源全導給你，但你得給我改製方案的獨家使用權。”他突然笑了，眼角皺紋堆成溝壑，“年輕人，我老萬混商場二十年，最見不得空手套白狼。你要資源可以，拿股份換。”
    沈傑早料到這一步。
    他垂眼盯著自己交疊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泛白——前世他就是太顧忌情麵，才讓萬隆占盡便宜。
    “我要萬隆商超百分之五的股份。”他抬眼時目光灼灼，“改製方案能讓萬隆三年內市值翻番，這是我算過的賬。”
    “你當我是冤大頭？”萬博軒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茶杯震得跳了跳，“就憑你一個學生的方案？”他扯鬆領帶，喉結滾動兩下，“最多三個點，愛要不要。”
    沈傑摸出手機，調出月州遊戲工作室的財務報表推過去：“我還有個遊戲公司，目前估值兩千萬。”他指尖點了點“切水果”的測試數據，“下個月上線，保守估計半年內能衝到千萬日活。”他忽然笑了，像隻盯上獵物的狼，“萬總要是嫌商超股份貴，我拿遊戲公司千分之一的股份，換你十個點的商超股份——如何？”
    萬博軒的瞳孔縮了縮。
    他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背過身去時聲音壓得很低：“白小姐？我是萬隆的萬博軒。聽說您投了沈傑的‘書遞’？”他側耳聽了會兒，喉結動了動，“三百萬？占股百分之十五？”掛電話時他轉身盯著沈傑，目光像在量一塊玉，“白雅鴿說你項目的數據造假率不到百分之三——這在創業圈算良心。”
    沈傑沒接話，指節輕輕叩了叩桌上的合作意向書。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卷著撞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響。
    “行。”萬博軒突然坐進沙發，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十個點就十個點。但遊戲公司要是半年內達不到千萬日活——”他拖長了尾音，從公文包抽出合同拍在桌上，“我要你拿‘書遞’的股份補。”
    沈傑快速掃過合同條款，提筆簽了字。
    墨跡未幹時，他的手機在褲袋裏震動——是許澤愷發來的消息：“沈總，切水果安卓版優化好了，您來看看？”
    月州遊戲工作室的門沒關嚴，薑雅琴的聲音從裏麵飄出來：“這遊戲也太簡單了吧？劃屏幕切水果，小學生都能玩。”
    沈傑推開門，正看見她捏著手機，屏幕上的水果被劃得汁水四濺。
    許澤愷撓著雞窩頭站在旁邊，眼鏡滑到鼻尖：“沈總您可算來了！安卓版剛才又閃退了三次——”
    “給我。”沈傑接過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劃動。
    第三個蘋果剛切開，畫麵突然卡住，隻餘下背景音裏“叮”的一聲脆響。
    他皺起眉，調出開發者模式：“內存占用百分之八十七？”他抬頭看向許澤愷，“測試機是兩年前的老款安卓，用戶手裏肯定有更多低端機。把粒子特效的渲染層級降一級，再讓安卓組的老張優化下代碼冗餘。”
    薑雅琴湊過來看，發梢掃過他手背：“真的能解決？”
    “能。”沈傑把手機遞回給她，“你試試完整版。”他點開另一個測試包，屏幕瞬間變了樣——水果裹著火焰從火山口噴出來，切到香蕉會觸發冰凍特效，背景裏還有小動物在歡呼。
    薑雅琴的眼睛亮起來，指尖不自覺加快：“這個……這個有關卡？還有聯機模式？”
    許澤愷終於戴上眼鏡，腰板挺直了些：“沈總讓加的。我們測過，普通版用戶留存率百分之三十，完整版能到百分之六十五。”
    沈傑掏出日程本劃了道線：“國內安卓下周上線，ios延後三天。海外版找極光互娛代理，他們在東南亞有渠道。”他抬頭時目光掃過牆上的倒計時牌，“許哥，上線前再測三輪，尤其是低端機適配——我要讓掃馬路的阿姨都能流暢玩。”
    從工作室出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薑雅琴抱著筆記本縮在他身側，羽絨服帽子上的毛球被風吹得亂顫：“你剛才說‘掃馬路的阿姨’，怎麽像在說我媽？”
    沈傑笑出聲，伸手幫她理了理帽子：“你媽要是玩上癮，我得給她充會員。”他看了眼時間，“回宿舍吧，趙俊帥今天被他女朋友罵了，估計又在宿舍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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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307宿舍門虛掩著，裏麵傳來張宇軒的大嗓門：“不是，你送人家毛絨兔子？現在姑娘誰稀罕這個？我對象昨天還說，轉賬520比十束玫瑰實在！”
    趙俊帥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我爸也罵我！說我學人家創業，不如隔壁王哥考公務員！”
    沈傑推開門，正看見趙俊帥蜷在椅子上，腳邊倒著半瓶二鍋頭。
    徐啟豪浩然蹲在地上撿瓜子皮，抬頭看見他眼睛一亮：“沈哥！萬隆商超在拚多多上線了！我剛刷到首單九塊九的棉拖——”
    “真的？”張宇軒撲到電腦前，鼠標點得飛快，“我對象腳冷，正好買雙！”他突然扭頭拽徐啟豪的袖子，“浩然你也買，咱倆拚單免運費！”
    “我對象又不冷——”
    “兄弟如手足，女友如衣服！你不幫我穿衣服，我砍你手足啊？”
    徐啟豪被逗得直笑，湊過去一起下單。
    沈傑坐在自己床上，隨手翻著薑雅琴落在他這兒的《微觀經濟學》筆記。
    密密麻麻的批注裏夾著片銀杏葉，他盯著“邊際效用遞減”那行字看了五分鍾，到底沒記住，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沈哥你笑什麽？”趙俊帥吸了吸鼻子，“被我慘到了？”
    “笑張宇軒。”沈傑把筆記合上，“這要算舔狗，他得是究極體。”
    張宇軒頭也不回：“我樂意！等我對象穿上棉拖，肯定說‘軒軒對我最好了’——”他突然頓住，屏幕藍光映得他眼睛發亮，“臥槽首單已經賣了八百單！萬隆這上線熱度可以啊！”
    沈傑摸出手機給送貨員發消息：“李哥，明天幫我帶兩件情侶款羽絨服，薑雅琴喜歡米白色的。”他抬頭時正看見張宇軒和徐啟豪勾肩搭背地填收貨地址，趙俊帥抱著暖水袋啃泡麵，嘴角還沾著油星——這樣的日子，比前世那些勾心鬥角的商場夜，暖多了。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萬博軒發來的消息：“合同已蓋章，明天上午十點簽。”沈傑剛要回，窗外突然傳來貨車的鳴笛聲。
    他趴到窗邊，看見輛藍色廂式貨車停在宿舍樓下，送貨員正從後車廂搬紙箱，箱子上印著“萬隆商超·校園專送”。
    “沈哥看什麽呢？”張宇軒湊過來，“不會是薑雅琴來了吧？”
    沈傑沒說話。
    他望著貨車尾燈消失在夜色裏，想起明天要給大學城六所高校分貨——那些裝著舊書、棉拖和羽絨服的紙箱，說不定會比他更早，叩開屬於重生後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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