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盯著手機屏幕上周文翰的消息，拇指在鍵盤上敲了又刪。
    周文翰是公司行政主管，平時最講規矩，突然說要提前下班......他餘光掃過宿舍牆上的日曆，12月24日，平安夜。
    "傑哥發什麽呆呢？"徐啟豪從床上扔來個橘子，"不會是薑雅琴的消息吧？"
    沈傑接住橘子，指腹蹭過冰涼的果皮。
    上周部門聚餐時，周文翰喝多了提過句"女朋友總抱怨我加班"，這會兒申請早退，大概率是要陪女友過平安夜。
    他剛要回"準了"，突然想起上回財務總監提議彈性工作製時，自己拍著桌子說"公司不是慈善堂"——這時候鬆口，員工該覺得老板好說話了。
    "沈總？"周文翰的消息又彈出來，"實在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從老家過來......"
    沈傑咬了咬後槽牙，回："六點前處理完今日報表，準你五點半走。"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聽見樓道裏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薑雅琴常穿的馬丁靴，帶著點拖遝的輕響。
    果然，宿舍門被敲響時，張宇軒已經先喊起來："薑學霸！
    傑哥在呢！"
    薑雅琴裹著駝色毛呢大衣站在門口，鼻尖凍得通紅，手裏還提著個印著"濟州老字號"的保溫袋。
    她看見沈傑時眼睛亮了亮，又故作隨意地把保溫袋往身後藏了藏："路過你們樓，給陳景明帶點薑茶......"
    "得了吧。"張宇軒啃著蘋果笑，"陳景明今早說去圖書館了，你騙鬼呢？"
    沈傑已經套上外套走過來，餘光瞥見薑雅琴耳尖的薄紅，伸手接過保溫袋："我送你去公司？"
    "誰要你送......"薑雅琴話沒說完，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衝沈傑晃了晃手機："蘇曉晴說財務部對賬卡殼了，我去看看。"
    沈傑跟著她下了樓。
    深秋的風卷著細雪粒打在臉上，薑雅琴縮著脖子加快腳步，沈傑自然地把自己的圍巾往她脖子上繞了半圈。
    路過二教樓下時，她突然停住："你上午是不是回了周文翰的消息？"
    "你怎麽知道？"
    "蘇曉晴說他剛才在茶水間念叨，說沈總今天特嚴格。"薑雅琴仰起臉，睫毛上沾著雪珠，"其實平安夜大家都想早點回去......"
    沈傑腳步頓了頓。
    他們走到公司樓下時，透過玻璃門看見周文翰正抱著一摞報表往打印機跑，蘇曉晴趴在桌上用計算器敲得劈啪響，柳若條和彭秀雅蹲在文件櫃前對賬單，暖氣開得太足，玻璃上蒙著層白霧。
    薑雅琴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沈總，我能提個請求嗎？"
    "說。"
    "讓大家提前下班吧。"她指尖絞著他圍巾的流蘇，"就當......就當我替他們求個平安果。"
    沈傑看著她凍得發白的指尖，喉結動了動。
    他推開門的瞬間，辦公室裏的動靜戛然而止——周文翰的報表掉了兩張，蘇曉晴的計算器"叮"地滑出桌麵，柳若條扶著文件櫃慢慢直起腰。
    "看什麽？"沈傑清了清嗓子，"今日工作提前完成的，四點半下班。"
    "真的？"彭秀雅第一個跳起來，"沈總萬歲！"
    蘇曉晴撲過去抱她："我就說薑姐一來準有好事！"
    周文翰彎腰撿報表，嘴角咧到耳根："我這就把今日數據發您郵箱！"
    薑雅琴站在門口笑，睫毛上的雪珠落進衣領，她卻像沒知覺似的，盯著沈傑發紅的耳尖——剛才在樓下，他明明想說"不行"，可看見她凍紅的手，話就拐了彎。
    等最後一個員工抱著外套衝出門，沈傑關了燈。
    辦公室隻剩落地窗前的小台燈亮著，雪光從玻璃透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米色地毯上，像兩株交纏的樹。
    "餓不餓？"薑雅琴打開保溫袋，裏麵是銅製小火鍋，還冒著熱氣，"我讓食堂阿姨燉了羊蠍子。"
    沈傑搬來轉椅，看她蹲在地上擺碗筷。
    她的大衣滑到臂彎，露出月白色高領毛衣，後頸有顆淺褐色的小痣，隨著她彎腰的動作若隱若現。
    "老公，幫我拿雙公筷。"
    "咳——"沈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
    "怎麽？"薑雅琴歪頭看他，眼睛亮得像雪地裏的星子，"上次去你家，阿姨說"雅琴以後就是我兒媳婦"，我喊老公怎麽了？"
    沈傑覺得後頸發燙，伸手去夠餐邊櫃上的公筷，卻碰倒了薑雅琴的保溫杯。
    深褐色的液體濺在地毯上，混著羊肉香，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那是......那是我媽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薑雅琴把公筷遞給他，指尖擦過他掌心，"老公，幫我涮片牛肉。"
    羊肉的熱氣模糊了鏡片，沈傑摘了眼鏡，看見薑雅琴的臉在霧裏忽近忽遠。
    她夾起涮好的牛肉，湊到他嘴邊："張嘴。"
    "雅琴......"他聲音發啞，"別鬧。"
    "我沒鬧。"她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他，"老公，我想親你。"
    沈傑的背抵在轉椅扶手上，雙手撐著桌麵，能清楚感覺到她呼吸的溫度。
    她的唇剛碰上來，他就猛地偏過頭，喉結滾動著說："等......等畢業。"
    薑雅琴退開兩步，咬著嘴唇笑。
    她從包裏摸出個紅富士蘋果，蘋果上還沾著雪水，在台燈下泛著暖光："平安夜要吃蘋果的。"
    沈傑接過蘋果，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溫度。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看見她睫毛上又落了雪，突然想起明天校報說要放《羅馬假日》，在老禮堂的投影廳——他該提前去占兩個靠後的位置。
    "明天......"他剛開口，薑雅琴的手機就響了。
    她接起電話，眉頭微蹙："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怎麽了？"
    "林慧語說她發燒了，在宿舍難受。"薑雅琴套上大衣，圍巾卻落在椅背上，"我先送她去校醫院。"
    沈傑撿起圍巾要給她圍上，她卻退開兩步，指尖點了點他手裏的蘋果："記得吃。"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雪幕裏，沈傑才發現自己還攥著那個蘋果，掌心全是汗。
    他咬了口蘋果，清甜的汁水漫開，混著剛才沒說出口的"明天老禮堂有電影"，在舌尖滾成句沒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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