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的棉服拉鏈卡在毛衣領口，他卻顧不上，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梯。
    單元門玻璃上蒙著層白霜，他哈了口氣，就看見那抹紅——薑雅琴抱著保溫桶站在雪地裏，睫毛上沾著細雪，像落了層碎鑽。
    "沈傑！"她仰頭笑，鼻尖凍得通紅，說話時嗬出的白霧裹著甜絲絲的香氣，"我五點就去南翔饅頭店排隊，阿姨說趁熱吃最鮮。"
    沈傑的手指剛碰到保溫桶，就觸到她手背的涼意。
    他皺眉，把保溫桶換到左手，反手攥住她的手往自己羽絨服口袋裏塞："手怎麽冰成這樣？"
    "路上打車等了二十分鍾......"薑雅琴的話被樓上的聲音截斷。
    "雅琴啊！
    快上來！"魏芷榮扒著二樓的窗戶喊，鬢角的碎發被風掀起，"阿姨煮了酒釀圓子，還溫著薑茶——"
    薑雅琴的耳朵"刷"地紅到脖頸。
    她慌忙抽回手整理圍巾，卻把原本歪著的圍巾係得更亂。
    沈傑這才注意到兩人身上的羽絨服：他藏青，她正紅，連帽子上的毛邊都是同款。
    樓道裏的聲控燈隨著魏芷榮的喊聲次第亮起，把這對年輕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兩株挨在一起的紅楓與青鬆。
    "那、那先上去？"薑雅琴低頭盯著自己的雪地靴，靴尖在雪地上劃出個小坑。
    沈傑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彎腰撿起她剛才掉在地上的絨線手套，故意在她麵前晃了晃："雅琴同學，你昨天還說"寒假要在圖書館泡到閉館"，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誰騙你了！"薑雅琴猛地抬頭，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我連筆記都帶了......"她話音未落，就見魏芷榮從樓上探出身，手裏舉著個粉色坐墊："雅琴坐沙發要墊這個，軟和！"
    沈傑看著母親恨不得把客廳重新裝修一遍的架勢，突然想起前世此時——那時候他還在追伍芷清，母親也是這樣把人家送的禮物供在玻璃櫃裏，結果最後落得個竹籃打水。
    他喉結動了動，伸手輕碰薑雅琴的肩膀："要不......咱們去圖書館？
    我媽這架勢，怕是要把冰箱裏的年貨都搬出來。"
    "啊？"薑雅琴愣了愣，隨即瞥見樓梯轉角處魏芷榮正踮腳往樓下張望，手裏的坐墊被攥出了褶子。
    她抿嘴笑："聽你的。"
    兩人剛要往樓道外走，魏芷榮的聲音又追了過來："小傑！
    雅琴大冷天來一趟，吃了圓子再去不行嗎？"
    沈傑轉身，看見母親眼裏的期待。
    他撓了撓頭，湊到薑雅琴耳邊小聲說："我媽上周去張阿姨家，人家閨女帶男朋友回家，做了八道菜。"
    薑雅琴的耳垂又紅了，卻配合地提高聲音："阿姨，我們約了陳景明一起複習高數，他說這章的中值定理特別難......"
    "中值定理？"魏芷榮的眼睛亮了，"那可得好好學！
    去年隔壁小吳就是高數掛科沒評上獎學金......"她念叨著轉身回屋，再出來時手裏多了個布包，"雅琴拿著，裏麵是阿姨烤的核桃酥，餓了墊墊肚子。"
    樓道外的雪還在下，沈傑把薑雅琴塞進副駕駛座，調高了暖風。
    車載廣播裏放著《新年好》，他伸手撥弄她圍巾上的絨球："剛才在樓道裏，你耳朵紅得像糖葫蘆。"
    "誰讓你媽......"薑雅琴低頭翻布包，核桃酥的香氣混著車內的暖意湧出來，"沈傑，我早上六點就起床了，現在有點餓......"
    "早說啊！"沈傑打了個方向盤，"文安路的李記牛肉湯還開著，我上次和陳景明去，他連喝了三碗。"
    李記的門簾一掀開，熱氣就裹著牛骨香撲了滿臉。
    穿紅羽絨服的薑雅琴往店裏一站，立刻成了焦點。
    後廚的李建輝探出頭，手裏的湯勺還滴著湯汁："幹爹！
    你可算來了——"
    "各論各的！"沈傑額頭青筋跳了跳，"上次幫你修自行車，你非說要認幹爹，現在又來？"
    李建輝吐了吐舌頭，目光卻落在薑雅琴身上。
    小姑娘抱著保溫杯站在暖氣旁，睫毛上的雪已經化了，發梢還沾著水珠，像株被雪水浸過的紅山茶。
    他撓了撓頭："傑哥，這位是......"
    "薑雅琴。"薑雅琴抬眼，語氣淡淡的，卻讓李建輝突然想起語文課本裏的"冷豔美人"。
    他手忙腳亂地擦桌子："您坐您坐！
    湯馬上好！"
    牛肉湯端上來時，瓷碗邊沿還沾著白汽。
    沈傑把自己碗裏的牛肉撥了一半過去："趁熱喝，驅驅寒。"
    薑雅琴舀起一勺湯，吹了吹才送進嘴裏。
    熱氣熏得她眼尾泛紅，聲音卻軟下來："沈傑，你剛才說......讓我在你家過年？"
    "嗯。"沈傑把核桃酥掰開，"我爸說今年要做臘肉，我媽買了二十斤糯米打年糕。
    你上次說沒見過北方的過年，正好......"
    薑雅琴的筷子停在碗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她望著玻璃上的冰花，輕聲說："我堂哥初三要介紹人給我認識......"
    "什麽？"沈傑的手頓住。
    "逗你的！"薑雅琴突然笑出聲，眼尾的紅暈更明顯了，"我爸昨天還說，"雅琴要是喜歡，就在沈家多住幾天"。"
    沈傑剛要鬆口氣，就聽見李建輝在櫃台後小聲嘀咕："原來找女朋友要帶她吃熱湯，還要把肉都夾給她......"
    薑雅琴的湯勺"當"地碰在碗沿上。
    她瞪了沈傑一眼，耳尖卻比剛才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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