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的喉結又滾了滾。
    薑雅琴的小指勾著他的，像片輕輕落在手背上的茉莉花瓣，帶著體溫的重量。
    他替她拉開車門時，瞥見她耳尖還泛著剛才被林慧語調侃後的薄紅，在夕陽裏像顆浸了蜜的櫻桃。
    "係好安全帶。"他坐進駕駛座，指尖擦過她肩帶時故意頓了頓，看她慌忙去夠安全帶扣的樣子，喉間溢出低笑。
    後視鏡裏，她剛才畫的愛心已經被風吹得模糊，卻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淡白的霧，像團沒散幹淨的雲。
    岔河離市區二十分鍾車程。
    沈傑把車停在堤壩下的草坡時，河麵正浮著層流動的金箔——晚霞從西邊漫過來，把河水染得像化了的蜂蜜，連蘆葦叢都沾了層暖融融的光。
    薑雅琴推開車門就踮起腳，淺藍裙擺被風掀起個小角，露出截白生生的腳踝："快看！
    和我在地理雜誌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沈傑從後備箱取出野餐墊時，她已經蹲在岸邊撿了片梧桐葉，正用指尖蘸著河水在葉麵寫"沈薑"兩個字。
    他鋪好墊子，把保溫桶裏的紅豆沙圓子倒出來，甜香混著河風鑽進鼻腔："特意讓陳景明他媽教的，說女生都愛吃這個。"
    "笨蛋。"薑雅琴端起陶瓷碗，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我愛吃的是你煮的。"
    沈傑的手在遞草莓的動作裏頓住。
    前世他總在出租屋煮泡麵，她蹲在灶台邊幫他剝蒜，說"等以後有錢了，要天天吃你煮的熱飯"。
    此刻她發間的珍珠發夾閃了閃，他突然伸手碰了碰那枚珠子："上周你手機裏那個未讀消息，是關於什麽的？"
    薑雅琴喝圓子的動作僵住。
    碗沿抵著唇，能看見她耳尖的紅正往脖子裏漫："就...就是林慧語發的。"她低頭攪著碗裏的圓子，勺子碰著碗壁叮鈴響，"她說...說男生摸女生耳朵的時候，其實是想親她。"
    沈傑的呼吸一重。
    他看見她睫毛顫得像被風吹的蘆葦，便順著她耳後碎發的弧度摸下去，指尖停在她後頸："那你說，我現在想做什麽？"
    薑雅琴的碗"當啷"掉在墊子上。
    她猛地站起來，裙角掃翻了裝草莓的盒子，紅果子骨碌碌滾進蘆葦叢："我、我要上廁所！"
    沈傑看著她慌慌張張往車裏跑的背影，低頭撿起滾到腳邊的草莓，笑出了聲。
    等他跟著鑽進駕駛艙時，正看見她蜷在後座，抱著個淡粉色的車載小便器，耳尖紅得要滴血："便利店...便利店的廁所排大隊..."
    "我買這個的時候，陳景明還笑我。"沈傑靠在車門上，雙臂抱胸，"現在知道用處了？"
    "不許笑！"薑雅琴把小便器塞進他懷裏，自己捂著臉縮進角落，"你轉過去！"
    沈傑依言轉身，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響動，混著她壓抑的輕喘。
    等他再轉回來時，她已經把臉埋在他外套裏，聲音悶悶的："幫我扔一下..."
    他接過小便器時，指尖碰到她慌亂縮回的手。
    夕陽透過車窗斜斜切進來，在她發頂鍍了層金邊。
    他突然彎腰把人撈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發頂："雅琴，你害羞的樣子，比晚霞還好看。"
    薑雅琴的手指揪住他襯衫下擺，沒說話。
    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帶著蘆葦的清香，混著她發間茉莉護手霜的味道，裹著兩人的心跳，在狹小的車廂裏慢慢發酵。
    後來他們移到了後排。
    沈傑脫了西裝鋪在她身底，自己蜷著腿靠在車門上。
    薑雅琴的頭枕在他腿上，呼吸漸漸勻了——許是下午幫林慧語搬書累著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沈傑望著她泛紅的耳尖，迷迷糊糊也睡了過去。
    他夢見前世的冬夜。
    他蹲在人才市場門口啃冷包子，雪花落滿肩頭，遠處創業園的玻璃門裏，有個淺藍色身影蹲在台階上，睫毛沾著雪，卻望著他笑。
    等他想跑過去，那身影突然變成了現在的薑雅琴，歪著腦袋在車窗上畫愛心，說"沈傑，我在等你回家"。
    "沈傑？"
    他是被指尖戳醒的。
    睜開眼時天已經黑透，車載時鍾顯示2037。
    薑雅琴正揉著自己的右腿，月光從車窗漏進來，照見她皺成小包子的臉："腿麻了，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
    沈傑翻身坐起，把她的腿搭在自己膝上。
    指尖剛碰到她腳踝，就被她倒抽的冷氣激得頓住："很疼？"
    "不疼。"薑雅琴咬著唇，看著他低頭替自己揉腿的側影，喉間突然發澀，"就是...和前世不一樣。"
    "前世你腿麻了，我隻會笨手笨腳給你捶。"沈傑的拇指在她小腿肚上打圈，"現在知道要從腳踝往上揉，陳景明教的。"
    "笨蛋。"薑雅琴輕聲說，卻把另一隻腳也湊過去，"再揉左邊。"
    手機鈴聲就是這時候響的。
    沈傑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陳景明"三個大字。
    他看了眼薑雅琴，接起來的瞬間，對方的聲音炸響："傑子！
    你爸工廠的張叔說機器又出問題了，你趕緊——"
    薑雅琴看著他突然繃緊的下頜線，伸手替他把手機按了靜音。
    月光裏，她的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我陪你回去。"
    "不用。"沈傑握住她冰涼的手，在掌心裏焐了焐，"你回宿舍，我處理完給你發消息。"他替她理了理被壓亂的頭發，珍珠發夾在月光下閃了閃，"等我。"
    薑雅琴沒說話。
    她看著他發動引擎，車燈劃破夜色照亮前路，突然想起林慧語藏在床底的辣條——明天早上，她得去超市再買包新的，畢竟...
    "雅琴？"沈傑搖下車窗，"發什麽呆？"
    "沒什麽。"薑雅琴彎腰撿起落在座位上的奶糖紙，淺藍色的糖紙在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就是突然覺得，今天的晚霞，比蜜糖還甜。"
    車尾燈消失在夜色裏時，她摸出手機給林慧語發消息："開門。"頓了頓，又補了句："藏辣條的盒子，換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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