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雅琴抱著書包站在女生宿舍樓下時，夜風卷著梧桐葉掠過她發梢。
    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2117——沈傑走了快四十分鍾，也不知道工廠的機器修好了沒。
    "哢嚓"一聲，三樓某扇窗戶突然推開條縫，林慧語探出頭，發梢還滴著洗發水的泡沫："祖宗！
    你可算回來了，我床底那包辣條快被我翻出火星子了！"
    薑雅琴仰頭笑，月光落進她眼睛裏："先給我留半根。"
    等她推開門，正撞見林慧語蜷在椅子上，嘴裏塞著辣條，腳邊散落著三個空糖盒。
    見她進來，林慧語手忙腳亂要藏，卻被薑雅琴眼疾手快撈起："上個月你說這是期末複習糧，上星期說是防低血糖儲備，今天又成解壓神器？"
    "雅琴姐我錯了！"林慧語撲過來搶，發尾的水珠甩在薑雅琴手背，"就剩最後半包了，真的！"
    薑雅琴被逗得直笑，正要說話，褲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
    屏幕亮起的瞬間，"沈阿姨"三個大字讓她指尖微顫——魏芷榮的電話，她隻接過兩次，一次是沈傑發燒送醫院，一次是沈宏毅手術簽字。
    "雅琴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暖融融的煙火氣，混著油鍋裏滋啦的聲響，"我剛在廚房炸春卷，傑子他爸非說要給你留兩盒，說你上次誇他調的肉餡香。"
    薑雅琴耳尖發燙，下意識看了眼林慧語。
    後者正咬著辣條，眼睛瞪得像銅鈴。
    "五一放五天假，"魏芷榮的聲音裏帶著商量，"你要沒安排的話，來家裏住兩天？
    我新學了糖畫，傑子那笨手笨腳的，上次把糖漿熬成碳了。"
    "阿姨我......"薑雅琴喉嚨發緊，前世她何曾被這樣鄭重地惦記過？
    那時她總覺得沈傑的熱情是負擔，直到他蹲在人才市場啃冷包子，直到他的創業夢碎成渣，她才明白自己錯過了怎樣的赤誠。
    "是不是怕傑子說你？"魏芷榮笑出聲，"那小子昨兒還跟我念叨，說你幫他改的商業計劃書，教授都誇有靈氣。
    我跟你說啊，上回他帶陳景明回家吃飯，我問小景最近怎麽樣，他倒好，說了半小時"雅琴說這個要改"、"雅琴說那個能試"——"
    "叮鈴鈴——"
    林慧語的手機突然炸響，她手忙腳亂去按，卻把辣條渣撒了一桌子。
    薑雅琴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突然聽見魏芷榮在電話裏說："雅琴啊，你就當來吃春卷，成不？"
    "好。"薑雅琴應得很輕，卻重得像塊壓在胸口的糖，"我、我聽阿姨的。"
    掛了電話，林慧語的辣條早忘了吃，她扒著薑雅琴的椅背，眼睛亮得能點燈："不是，阿姨叫你去家裏住？
    還說傑子念叨你？
    我上次去男朋友家，他媽連水果都沒削！"
    "別胡說。"薑雅琴低頭翻書包，指尖碰到沈傑落在車上的筆記本，燙得像團火，"阿姨就是......人好。"
    "人好能把你名字掛在嘴邊？"林慧語突然撲過來搶筆記本，封皮上"沈傑"兩個字寫得方方正正，內頁夾著半張奶茶店優惠券，"我跟你說，我媽要是這麽誇我男朋友，早把戶口本塞我手裏了！"
    薑雅琴的臉燒得能煮雞蛋，她奪過本子塞進抽屜，抬頭時瞥見牆上的電子鍾——2203。
    "糟了。"她突然站起來，把校服外套往身上一裹，"沈傑說聚餐十點結束，從酒店到學校得二十分鍾，他騎車該冷了。"
    "你要去接他？"林慧語扒著窗戶往下看，"外頭都沒路燈了，你騎小電驢？"
    "宿管阿姨的三輪。"薑雅琴從抽屜裏摸出鑰匙，"上次幫她搬過冬物資，她給了我備用鑰匙。"她頓了頓，又從包裏翻出個保溫桶，"食堂李嬸熬了紅豆粥，我裝了點。"
    林慧語望著她跑下樓的背影，突然笑出聲——月光裏，那道淺藍色身影像隻急著歸巢的鳥，連圍巾都係歪了。
    另一邊，錦雲酒店的包廂裏，沈傑正把最後半杯茶喝幹。
    "小沈啊，"工業大學的王春澤主任放下筷子，"你說想要創業示範基地的獎狀，這事兒我得跟校黨委打報告。
    但你上次帶著團隊修的那台舊注塑機，確實給咱們職校的學生提了個醒——創業不是空中樓閣。"
    "王主任說的是。"農業大學的劉剛毅推了推眼鏡，"上星期你們幫合作社改的大棚溫控方案，趙家村的老張頭專門打電話來，說這月的草莓多賣了八千。"
    沈傑的指節抵著桌沿，指腹還留著下午修機器時蹭的機油印。
    他望著牆上"校企合作"的錦旗，聲音裏帶著熱乎氣："我想要獎狀，不是圖虛名。
    現在跑業務，人家一聽是大學生創業，總覺得不靠譜。
    有張蓋紅章的證書，能多敲開三扇門。"
    魏江濤放下湯勺，目光在沈傑臉上停了兩秒。
    這位高校副校長眼角有細紋，笑起來卻像塊溫玉："陳教授總說你像塊燧石，碰一碰就能冒火星。"他端起茶杯抿了口，"省大學生創業交流會的事兒，你提的"技術換資源"模式，我覺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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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濟州高校聯盟......"
    "聯盟不是搞小圈子。"沈傑坐直身子，掌心的溫度透過玻璃杯傳到魏江濤手上，"職校有實操經驗，工大懂技術轉化，農大能對接農戶——咱們把各自的"長板"拚起來，學生創業就不用摸著黑過河。"
    包廂裏靜了兩秒。
    陳岩峰拍了拍沈傑的肩，這位帶了他四年的導師眼裏有光："我帶過二十屆學生，就數你這股子勁兒——"
    "叮——"
    牆上的掛鍾敲響十點。
    魏江濤看了眼手表，起身整理西裝："小沈，交流會是下月十五，你準備份詳細方案。
    聯盟的事兒我找校長商量，這兩天給你準信。"他頓了頓，又補了句，"但記住，槍打出頭鳥。"
    沈傑跟著站起來，送幾位領導到酒店門口。
    春夜的風裹著花香撲過來，他搓了搓手，正想給薑雅琴發消息，突然聽見街角傳來"吱呀"一聲——
    一輛藍色外賣小三輪歪歪扭扭拐進來，車筐裏堆著團粉色圍巾，車頭掛著的保溫桶撞在擋板上，發出"咚"的輕響。
    薑雅琴縮著脖子坐在駕駛座上，鼻尖凍得通紅，見他望過來，眼睛立刻彎成月牙："沈傑！
    我、我來接你回家。"
    沈傑的腳步頓在原地。
    路燈從她頭頂落下來，把她發頂翹起的呆毛照得發亮。
    他望著三輪車上"校園便民服務"的綠漆字，又看見儀表盤上的電量顯示——隻剩兩格。
    "你怎麽......"
    "李嬸說紅豆粥要趁熱喝！"薑雅琴跳下三輪車，把保溫桶往他懷裏塞，指尖涼得像片雪，"宿管阿姨的三輪充過電了，就是......就是刹車有點軟。"
    沈傑低頭看她凍紅的指尖，突然伸手把她的手塞進自己衣袋。
    遠處傳來領導們上車的關門聲，他望著她睫毛上沾的細水珠，聲音輕得像片雲："下次不許自己跑出來。"
    "知道啦。"薑雅琴仰頭笑，呼出的白氣在兩人之間散成霧，"但...但我就是想早點見到你。"
    三輪車的電量提示音突然"滴滴"響起。
    沈傑低頭看表，十點十分——明天得去給宿管阿姨的三輪換塊新電池，他想著，伸手替薑雅琴理了理歪掉的圍巾。
    夜風卷著花香掠過街角，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拖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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