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的麻辣鮮香還裹著熱氣在鼻尖打轉，江冰潔的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起來。
    她掃了眼來電顯示，喉結動了動，指尖在屏幕上按了三秒才接起："爸。"
    沈傑注意到她攥著手機的指節發白，後槽牙咬得腮幫子微微鼓起。
    隔著兩米遠，他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悶沉的男聲："小潔，你昨天說要采訪濟大創業典型，怎麽孫主任說對方派了個實習生應付？"
    江冰潔的耳垂瞬間紅透，目光刷地刺向沈傑："沈同學，我問你——昨天下午三點，是不是你們團隊的許澤愷接受了我的采訪？"
    沈傑的瞳孔縮成針尖。
    前世許澤愷就是這樣，被媒體哄兩句就掏心掏肺，結果把還在測試期的遊戲數據全抖了出去。
    他猛地鬆開薑雅琴的手，從褲袋裏摸出手機："許澤愷？"
    手機剛撥通，江冰潔已經從帆布包裏抽出平板，手指快速劃拉兩下，一段視頻在眾人麵前展開——畫麵裏許澤愷頂著雞窩頭，舉著半杯沒喝完的豆漿："我們《水果大作戰》現在日活用戶二十萬，下個月肯定能破百萬！
    沈傑總說要低調，我覺得年輕人就該...啊冰潔姐你關了！"
    "啪"的一聲，沈傑的手機砸在火鍋桌上，震得油碟裏的香油濺到薑雅琴手背。
    他喉結滾動著，太陽穴突突直跳："許澤愷這混球，前天剛說過別接受任何采訪。"
    陳岩峰放下茶杯，指節叩了叩桌麵："小沈，先別急。"他轉向江冰潔，鏡片後的目光溫和卻帶著審視，"記者同誌，你確定這段視頻還沒發？"
    江冰潔被問得一怔，耳尖的紅漫到脖頸："沒...還在審核。"她突然拔高聲音，"但你們這是耍我！
    我爸說市團委要樹典型，我跑了三趟才約到采訪，結果你們派個毛頭小子來糊弄？"
    沈傑扯了扯皺巴巴的衣領，後頸沁出薄汗。
    前世資本就是順著這種報道聞過來的，先是承諾投資，等遊戲火了就強行控股，最後許澤愷為了股權和他大吵一架。
    他盯著江冰潔工牌上"華新社"的燙金字，聲音發緊："不是糊弄，是...我們現在承受不起曝光。"
    "承受不起？"江冰潔冷笑，"《水果大作戰》海外下載量破百萬，單月廣告分三成百萬，這叫承受不起？"她忽然想起孫俊宇查的資料，"還是說，因為陳教授的關係？
    副市長是他戰友，所以你們怕被說走後門？"
    陳岩峰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茶漬濺在桌布上暈開暗黃的圓。
    他推了推眼鏡："小江，我和江副市長是二十年前在邊防連的老戰友，當年他救過我命。
    但沈傑的團隊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他帶著六個學生在地下室改了三個月代碼，靠的是薑雅琴把獎學金墊進去當服務器租金。"
    薑雅琴垂眼盯著腕上的紅繩，指尖輕輕摩挲繩結。
    那是去年冬天她在城隍廟花五塊錢求的，說能保學業順利。
    沈傑當時笑她封建迷信，轉頭卻偷偷買了根同款戴上。
    "至於抵觸采訪..."沈傑突然開口，聲音低得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我前世...見過太多創業團隊，剛有點成績就被資本圍住，最後連自己寫的代碼都做不了主。"他頓了頓，意識到說漏嘴，耳尖發燙，"總之，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不是曝光。"
    江冰潔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她想起三天前在咖啡館，沈傑穿著褪色的藍外套，說"我們還沒準備好"時眼底的懇切；想起剛才他攥著薑雅琴的手，指節沾著紅油卻不肯鬆開的模樣。
    又想起父親電話裏的歎息："小潔，你要明白，有時候曝光也是保護。"
    "所以你就拿我當傻子？"她抓起平板塞進包裏，動作太急，鋼筆"啪"地掉在地上。
    彎腰撿筆時，她又瞥見那兩根紅繩——沈傑的紅繩磨得發毛，薑雅琴的卻還泛著新紅，顯然是一個人總在遷就另一個。
    "不用解釋了。"她直起身子，工牌在胸前晃出銀光，"我回去就跟主任說，這稿子不寫了。"轉身時撞翻了醋碟，酸溜溜的味道混著火鍋香刺得人眼眶發疼。
    門"砰"地關上後，包間裏安靜得能聽見抽油煙機的嗡鳴。
    薑雅琴撿起地上的紙巾，輕輕擦沈傑手背上的茶漬："剛才你說...前世？"
    沈傑的後頸瞬間滾燙，抓起毛肚往鍋裏涮，卻把整盤都抖了進去："咳，口誤。"
    薑雅琴突然笑出聲，指尖戳了戳他發燙的耳垂："口誤也可愛。"她從帆布包最裏層摸出個鐵盒，掀開蓋子是整整齊齊的紙幣，"我存了八千塊。"
    沈傑愣住："這是...？"
    "娶我的錢。"薑雅琴的耳尖比他更紅，卻仰著頭不肯躲，"你總說等賺夠錢，等團隊穩定，等叔叔阿姨身體好。
    我問過陳景明他二嬸，現在結婚隻要九千八的彩禮。
    我有八千，你再湊一千八就行。"
    鐵盒裏的紙幣還帶著銀行捆鈔條的清香，沈傑的手指碰了碰最上麵那張五十的，指尖發顫。
    他想起前世薑雅琴在他破產後，偷偷把房產證塞給他的樣子；想起她總說"我不喜歡錢，我隻喜歡和你一起賺錢"的眼睛。
    "傻姑娘。"他啞著嗓子笑，把鐵盒推回去，"我現在單月能拿三百萬，還差那一千八？"
    "我不管。"薑雅琴把鐵盒塞進他手心，"這是我的心意。"她忽然想起什麽，拽了拽他的袖子，"對了，下周我要去燕京參加數學競賽集訓。
    你...會不會擔心我吃不好？"
    沈傑的笑僵在臉上。
    前世薑雅琴去燕京後，總在電話裏說食堂的菜太淡，說宿舍暖氣太足睡不著。
    他低頭摸了摸她的手腕："那邊冬天冷，紅繩別摘。"
    "知道啦。"薑雅琴歪頭看他，眼尾彎成月牙，"倒是你，總熬夜寫代碼。
    從明天開始，早上陪我去操場跑步好不好？"
    沈傑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喉嚨發緊。
    窗外的晚風掀起竹簾，吹得桌上的紅繩輕輕晃動，像在應和什麽未說出口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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