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食堂的玻璃櫥窗蒙著層熱氣，糖醋排骨的甜香混著番茄炒蛋的酸鮮飄過來時，薑雅琴正用筷子尖戳著碗裏的米飯。
    "在想什麽？"沈傑把她的冰豆漿往手邊推了推，看她睫毛顫了顫，耳尖在暖黃燈光下泛著粉。
    "五一..."薑雅琴突然開口，指尖蹭過他放在桌沿的手背，"你之前說要帶阿姨去看鬱金香花展的，我記著呢。"
    沈傑頓了頓。
    前世這個時候，他正為伍芷清的生日宴焦頭爛額，哪還記得和母親的約定？
    重生後他特意把日程記在手機備忘錄裏，卻不想被薑雅琴先提了起來。
    "你定就行。"他夾了塊排骨放在她碗裏，"你挑的地方，我媽肯定喜歡。"
    薑雅琴咬著筷子搖頭，碗沿碰出輕響："我哪會挑...要不先去濕地公園？
    阿姨上次說想看水鳥。"
    "好。"
    "或者...或者去郊區的草莓園？
    現在草莓該熟了。"她眼睛亮起來，又迅速暗下去，"不過阿姨腰不好，蹲久了..."
    "都行。"沈傑伸手覆住她不安絞動的手指，"你選的，我媽都喜歡。"
    薑雅琴忽然低頭，發頂蹭過他手背。
    沈傑看見她耳尖紅得要滴血，連帶著後頸都泛著粉。
    這姑娘平時在教室裏說話都清清脆脆，怎麽一涉及他家人就像換了個人？
    "雅琴？"
    "我去趟洗手間。"薑雅琴抓起手機，書包帶勾住椅角，"嘩啦"一聲帶倒了豆漿杯。
    沈傑忙抽紙巾擦桌子，餘光瞥見她攥著手機的手在抖。
    等他收拾完抬頭，就見她站在食堂外的走廊裏，背對著他，聲音輕得像片羽毛："阿姨...我沒有...嗯，他對我很好..."
    沈傑心跳漏了一拍。
    母親魏芷榮的手機號他存了三年，那串數字他閉著眼都能背出來——此刻正從薑雅琴的手機裏傳出來，帶著電流雜音。
    "雅琴？"他走過去時，薑雅琴正低頭絞著校服袖口，手機屏幕暗著，顯示通話已結束。
    "你和我媽說什麽了？"他聲音發緊。
    前世伍芷清第一次見母親時，裝得溫柔體貼，轉頭就嫌魏芷榮是"沒文化的家庭婦女"，他至今記得母親躲在廚房抹眼淚的樣子。
    薑雅琴指尖揪住他校服下擺，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我...我就是問阿姨五一有沒有空。"
    "然後呢？"
    "然後..."她突然踮腳湊到他耳邊，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阿姨問我最近是不是累著了，說你要是欺負我，她就來學校找你算賬。"
    沈傑愣住。
    三天前母親確實給他發過消息，說看他最近總早出晚歸，是不是談戀愛了？
    他回"沒"，母親還發了個氣鼓鼓的熊貓表情包。
    "你和我媽說我欺負你了？"他故意板起臉。
    薑雅琴急得直擺手，手機從掌心滑出來，屏幕亮著，最上麵一條通話記錄是"沈阿姨"。
    她手忙腳亂去撿，沈傑先一步撿起，卻見聊天框裏躺著母親半小時前發的消息："小雅，小傑要是惹你不高興，和阿姨說。"
    "我沒說！"薑雅琴眼眶都紅了，"我就說...說最近總和他一起複習，有點累。"
    沈傑突然笑出聲。
    他想起上周六在圖書館，薑雅琴趴在他肩膀打盹，發梢掃得他脖子發癢；想起她為了給他帶早餐，每天六點半就去食堂排隊；想起她把他的髒校服悄悄洗幹淨，晾在陽台最向陽的位置——原來這些細節，她都講給母親聽了。
    "走。"他牽起她的手，穿過教學樓後的林蔭道，拐過爬滿紫藤的長廊，便是片被香樟籠罩的小樹林。
    四月的風裹著新葉的清香，遠處傳來上體育課的哨聲，倒把這兒襯得格外安靜。
    "沈傑你幹嘛？"薑雅琴被他抱到石凳上，膝蓋抵著他腰，"有人看見..."
    "沒人。"他捏了捏她發燙的耳垂，"說，還和我媽說了什麽？"
    薑雅琴突然咬他肩膀。
    隔著校服布料，那點疼像根羽毛，撓得他心尖發顫。
    她埋在他頸窩裏悶聲說："說你總給我帶烤紅薯...說你借車帶同學去海邊...說你..."
    "說我什麽？"他托起她下巴，看她眼睛裏像落了星星。
    "說我...說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她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撞得他心跳如鼓。
    風掀起她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沈傑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又輕輕咬了咬她側臉。
    薑雅琴突然縮起腳，皺著眉頭："有蚊子咬我腳。"
    "回車裏？"他指了指停在林邊的商務車——陳景明上午剛送過來的，他特意挑了輛有深色玻璃的。
    薑雅琴耳尖紅得要滴血，卻點了點頭。
    沈傑抱起她往車邊走，她突然勾住他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阿姨說...要是我喜歡，五一可以帶她去濟州島看海。"
    沈傑腳步頓住。
    他正要開口，褲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清來電顯示——是父親沈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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