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是被門板撞響的聲音弄醒的。
    後半夜麻透的胳膊還沒緩過來，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就聽見趙俊帥的大嗓門從門外傳進來：“傑子！你真住302？”
    薑雅琴還蜷在他懷裏，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沈傑輕手輕腳地抽回被她當枕頭的胳膊，起身時床板“吱呀”響了一聲——這破民宿的床估計比他們年紀都大。
    他套上t恤去開門，趙俊帥正扒著門框往裏張望，發梢還滴著海水，顯然剛從沙灘回來。
    “不是說按學號分房嗎？”趙俊帥抓了把濕漉漉的頭發，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我學號比你大兩位，怎麽住你隔壁？”他擠進來掃了眼屋裏兩張並排的單人床，忽然搓了搓手，“那啥……我女朋友住哪間？陳心瑤說她在305，我去看看啊。”話音未落人已經竄出去，拖鞋在走廊踩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沈傑關上門，低頭看見薑雅琴正抱著他的枕頭坐起來，發頂翹著一撮呆毛。
    她揉了揉眼睛：“趙俊帥怎麽跟踩了彈簧似的？”
    “估計想和女朋友混房。”沈傑扯了扯皺巴巴的被單——這民宿的床單泛著可疑的白，摸起來像砂紙，“先洗漱吧，等會兒去吃早飯。”
    他話音剛落，手機在床頭櫃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是鄭妍昕的名字，班長的來電通常沒好事。
    沈傑劃開免提，那邊立刻傳來一連串的話：“沈傑！你可別找我換房啊！”
    “我還沒開口呢。”沈傑挑了挑眉，餘光瞥見薑雅琴正踮腳去夠衣架上的外套，發梢掃過他手背，“不過問個事，分房名單是誰弄的？”
    “我和馮秋婉！”鄭妍昕語速更快了，“老師特意叮囑，男生和女生必須分樓層，同寢室號的要麽全是男生要麽全是女生。我按學號排的，302本來該是你和陳景明，可他臨時說要跟他二叔去談海鮮批發生意，我才讓趙俊帥頂上來。”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真不是故意拆開你和薑雅琴……老師昨天查寢時還說，要是發現情侶混住，直接取消評優資格。”
    薑雅琴正把牙膏擠在他的牙刷上，聞言手頓了頓。
    沈傑看著她睫毛顫了顫，低頭把兩支牙刷並排擺好，突然就泄了氣。
    前世他為追伍芷清能翹掉整個月的課，這世卻因為不能和薑雅琴同房而鬱悶——他捏了捏眉心，對著手機說：“知道了，不換。”
    掛了電話，薑雅琴遞來牙刷：“我住306，馮秋婉和張雅雯也在。”她指尖碰到他手背，涼絲絲的，“其實這樣也好，省得趙俊帥總拿我們起哄。”
    沈傑含著牙刷含糊地應了聲，鏡子裏映出兩人並排刷牙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前世畢業旅行，伍芷清嫌民宿條件差，鬧著要住酒店，他連夜騎單車去二十公裏外的鎮子裏訂房，回來時車胎都磨平了——哪像現在，薑雅琴對著掉漆的洗手台都能笑，說像高中教室的舊水池。
    “叩叩叩”
    敲門聲驚得薑雅琴嗆了口漱口水。
    沈傑忙給她拍背，就聽見趙俊帥在門外吼：“傑子開門！”
    門一打開，趙俊帥像隻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
    他踢掉沾沙的拖鞋，一屁股坐在床沿，床墊發出痛苦的呻吟：“陳心瑤說什麽‘要保持戀愛新鮮感’，非不肯跟我同房。”他突然湊近沈傑，擠眉弄眼，“你倆昨晚是不是……那啥了？”
    “想什麽呢。”沈傑把他往後推了推，趙俊帥身上的海水味混著防曬霜味直往鼻子裏鑽，“我們就看了部電影。”
    “切。”趙俊帥撇撇嘴，從褲兜摸出包煙又塞回去——估計是怕薑雅琴在不敢抽，“上回在奶茶店，我都看見你倆牽著手了。”他搓著衣角，聲音低下來，“心瑤說我太急，可都談三個月了……你說我該怎麽哄她？”
    薑雅琴已經收拾好背包，站在窗邊逗弄停在防盜網上的麻雀。
    沈傑看著她發梢被風掀起的弧度，突然想起昨晚她圈著他脖子說“要一輩子”時的溫度。
    他扯了扯趙俊帥的衣領：“急什麽？真喜歡就多處處，等她願意了自然會說。”
    “你這話說得跟教科書似的。”趙俊帥翻了個白眼，剛要再說什麽，敲門聲又響起來。
    他眼睛一亮，蹦起來去開門：“心瑤！我就知道你……”
    話音戛然而止。
    門口站著的是薑雅琴，她抱著件薄外套，發尾還滴著水，顯然剛洗過頭發。
    趙俊帥的臉瞬間垮下來，嘀咕著“我再去找心瑤”，踢拉著拖鞋衝了出去，門甩得“哐當”響。
    “他怎麽了？”薑雅琴歪頭看他背影，發梢的水珠落在鎖骨上，順著領口滑進衣服裏。
    沈傑扯了張紙巾給她擦頭發：“小情侶鬧別扭。”他手指碰到她耳後薄如蟬翼的皮膚，想起昨晚那頁寫著“給小傑的新皮膚”的速寫本，“你怎麽過來了？”
    “剛聽馮秋婉說……”薑雅琴咬了咬嘴唇，手指絞著外套拉鏈頭，“海邊變天了。天氣預報說下午有暴雨，老師說不能玩水了。”她仰起臉，眼睛裏的光芒暗了暗，“本來想和你去撿貝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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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傑心尖跟著顫了顫。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鹹濕的海風“呼”地灌進來，遠處海平麵翻湧著鉛灰色的雲，浪頭比早上高了一倍，拍在礁石上濺起的水花，都能模糊了視線裏的燈塔。
    薑雅琴的尾音被海風卷著撞進窗欞，沈傑望著她眼尾耷拉成小貓似的弧度，喉結動了動。
    他轉身時帶起的風掀翻了茶幾上的旅遊手冊，泛黃的貝殼標本頁嘩啦啦落在她腳邊——那是她今早特意從民宿前台順來的，說要照著上麵的圖撿對"夫妻螺"。
    "餓不餓？"他蹲下去撿手冊，指尖擦過她沾著水珠的腳背。
    薑雅琴光腳踩在地板上，瓷磚涼得她縮了縮腳趾，卻偏要往他掌心貼："有點。"話音剛落，沈傑的手掌已經覆上她平坦的小腹——隔著洗得發白的棉t恤，能摸到她肋骨的輪廓，"昨晚就吃了半塊三明治，今天又起這麽早。"他嘖了一聲，把手冊塞進她懷裏，"先不撿貝殼了，看電影？"
    "電視我不會開。"薑雅琴立刻揪住他衣角，發梢還滴著剛洗過頭的水，在他鎖骨處洇出個小水痕，"民宿的遙控器有三個，紅色那個按下去會冒雪花。"她仰著臉，睫毛上還掛著沒擦淨的水珠，活像隻討摸的布偶貓。
    沈傑的手指在她發頂頓了頓，到底沒忍住揉了揉那撮總翹著的呆毛："我來。"
    老式顯像管電視"滋啦"響了兩聲，屏幕跳出模糊的雪花點。
    沈傑半跪在電視櫃前調頻道，薑雅琴蜷在床沿看他後背——白t恤被動作扯得往上滑，露出一截精瘦的腰。
    她鬼使神差伸出腳，用大腳趾輕輕戳了戳他後腰。
    沈傑的動作頓住，回頭時耳尖已經泛紅："別鬧。"
    "沒鬧。"薑雅琴歪著腦袋笑，把涼絲絲的腳收回來藏在身後，"我幫你脫鞋。"不等他反應，她已經蹲下來解他的鞋帶——帆布鞋的鞋帶係得死緊，她手指戳了半天才拽鬆，"你總把鞋帶係這麽緊，跑八百米都沒見你喘成這樣。"
    沈傑被她逗得低笑，彎腰時額頭差點撞上電視。
    等他終於調出個放老電影的頻道，回頭就見薑雅琴抱著他的鞋坐在地毯上，下巴擱在膝蓋上看他："鎖門吧，趙俊帥那大嗓門，等會又要撞門。"
    門鎖"哢嗒"一聲扣上時，窗外滾過第一聲悶雷。
    薑雅琴被嚇得縮了下肩膀，沈傑剛在她身邊坐下，她就像隻小鬆鼠似的鑽了過來——不是撲進懷裏，是側著身子貼緊他手臂，膝蓋蜷成小小的一團："我不怕雷，就是...電視聲太小。"
    老式電視的音效確實差，男主角的台詞混著電流雜音。
    沈傑往旁邊挪了挪，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卻聽見她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他低頭時，正撞進她濕漉漉的眼睛裏："剛才說餓是騙你的。"她的手指絞著他t恤下擺，"就是想和你待著。"
    沈傑的心跳聲突然蓋過了電視裏的配樂。
    他伸手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能聞到她發間飄來的檸檬味洗發水，混著民宿劣質肥皂的香氣。
    薑雅琴的手悄悄攀上他後腰，像隻小章魚似的勾住他："電影不好看。"她的呼吸掃過他頸側，"我們睡覺吧？"
    "行。"沈傑啞著嗓子應了，把薄被往兩人身上拉了拉——民宿的被子有股潮味，卻因為裹著兩個人的體溫，慢慢暖了起來。
    薑雅琴的額頭抵著他下巴，能數清他喉結的每一次滾動："你心跳好快。"她悶笑出聲，"比上次在圖書館被教授抓包還快。"
    "閉嘴。"沈傑捏了捏她後頸，卻沒真用力。
    窗外的雷聲漸密，雨絲開始劈裏啪啦砸在玻璃上。
    薑雅琴的呼吸漸漸勻了，睫毛在他鎖骨上掃來掃去。
    沈傑望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想起前世在暴雨裏騎單車的自己——那時候懷裏抱著伍芷清的名牌包，雨水順著帽簷灌進衣領，冷得他牙齒打顫，卻還要笑著說"不礙事"。
    哪像現在，懷裏的姑娘連呼吸都帶著甜，他甚至能數清她發間有幾根挑染的栗色發絲。
    "哐當！"
    樓道裏突然傳來重物摔倒的聲音，接著是趙俊帥的大嗓門："心瑤你別跑啊！
    我鞋都掉了！"薑雅琴被嚇醒，指甲下意識掐進沈傑手臂。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咬上了他的肱二頭肌——不是用力的，像隻小奶狗磨牙似的，帶著點濕漉漉的溫度。
    "疼。"沈傑低喝了一聲，卻沒推開她。
    薑雅琴的鼻尖抵著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冷。"說著往他懷裏又縮了縮，膝蓋不小心蹭到他大腿內側。
    沈傑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手按在她腰上："別亂動。"
    "沒亂動。"薑雅琴裝糊塗，手指悄悄勾住他腰帶，"你心跳又快了。"她仰起臉，眼尾因為剛睡醒泛著淡紅，"是不是...我壓到你了？"
    沈傑的手順著她脊背往上，停在她後頸揉了揉。
    窗外的雨下得正急，電視還在放著老電影，男主角在暴雨裏抱著女主角跑。
    薑雅琴的睡裙被蹭得往上滑了些，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沈傑的目光掃過她腳踝上的銀鐲子——那是他上周在夜市給她挑的，攤主說能保平安。
    "再睡會兒？"他啞著嗓子問，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她後頸的碎發。
    薑雅琴卻突然翻身，把臉埋進他頸窩。
    沈傑感覺有什麽柔軟的布料掃過他手背——是她睡裙的下擺，被動作帶得卷到了大腿根，露出一截印著小草莓的內褲邊。
    "雅琴..."他的聲音發澀，手懸在半空不敢落。
    薑雅琴卻像隻樹袋熊似的箍緊他，呼吸噴在他耳尖："我困。"尾音像根小鉤子，勾得他心尖發顫。
    樓道裏趙俊帥還在追著陳心瑤跑，雨聲混著電視裏的配樂，在房間裏織成張暖融融的網。
    沈傑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漬紋路，感覺懷裏的姑娘又往他身上貼了貼——這次，他沒再讓她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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