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回到房間時，門虛掩著，暖黃的燈光從門縫漏出來。
    薑雅琴正蜷在沙發裏翻他的筆記本，聽見動靜抬頭，發梢還沾著浴室帶出來的水汽："談完了？
    趙老板沒為難你吧？"
    "哪能啊。"沈傑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瞥見她隻穿了件薄針織衫，眉頭微蹙，"怎麽不多穿點？
    海邊晚上涼。"
    薑雅琴合起筆記本，指尖無意識地捏著他外套的袖口："等你太久，想著洗個澡暖和......"話沒說完，突然打了個寒顫，細白的脖頸縮進衣領裏。
    沈傑走過去，伸手試了試她的手背——涼得像塊軟玉。
    他歎氣，轉身從行李箱裏翻出件厚衛衣："套我這件。"
    "不要，太大了。"薑雅琴嘴上嫌棄，卻接過衣服套上。
    帽簷滑下來遮住半張臉，隻露出微翹的鼻尖，"這樣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沈傑被她逗笑，伸手幫她把帽簷往上推了推："想去海邊走走嗎？
    趙老板說酒店後麵的浴場晚上人少，能看星星。"
    薑雅琴眼睛亮起來，主動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去。"
    兩人手牽手穿過酒店大堂時，玻璃門外正飄著細雪。
    海風卷著鹹濕的潮氣撲過來，薑雅琴立刻往他身側縮了縮，衛衣袖子滑下來，露出一截手腕。
    沈傑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外套口袋，掌心貼著掌心，能摸到她脈搏輕跳。
    "剛才在樓梯......"薑雅琴突然開口，"你和那個女生？"
    "馮秋婉，陳心瑤的同學。"沈傑想起剛才馮秋婉躲在他身後的模樣，"她好像和朋友鬧別扭了。"
    話音未落，前方轉角傳來細碎的爭執聲。
    "秋婉！"馬辰逸的聲音帶著點急，"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你走丟......"
    "走丟？"馮秋婉的聲音發顫，"你上次說怕我和男生說話學壞，把我社團退了；上上次說怕我穿裙子著涼，把我衣櫃裏的連衣裙全收走——馬辰逸，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在樓梯口，連抬頭看他眼睛都不敢？"
    沈傑腳步頓住。
    轉角處的路燈被海霧浸得昏黃，馮秋婉背對著他們，肩膀劇烈起伏，馬辰逸的手懸在半空，像要碰又不敢碰，指節泛著青白："我......我是怕你被欺負。"
    "我被誰欺負了？"馮秋婉猛地轉身，眼眶紅得像浸了血，"是被剛才那個沈傑？
    還是被你？"
    馬辰逸的單反垂在身側，鏡頭蓋"啪"地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鏡片後的眼睛泛著水光："我改，秋婉，我以後不......"
    "不用改了。"馮秋婉抓起帆布包往他懷裏一塞，"你拍的雨景很好看，但我不想再當你鏡頭裏的提線木偶了。"
    她跑過沈傑身邊時，帶起一陣風，發梢的橙花香味混著海水的鹹澀。
    馬辰逸蹲在原地，單反在路燈下投出長長的影子，像隻被踩碎的蝴蝶。
    "可憐嗎？"薑雅琴輕輕捏了捏沈傑的手。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沈傑望著馮秋婉跑遠的方向，"有些在乎，會變成繩子的。"
    薑雅琴沒說話，卻把他的手攥得更緊了。
    兩人沿著海岸線走了十分鍾，浴場的霓虹燈在前方若隱若現。
    薑雅琴突然停住腳步，拽了拽他的衣袖："你聽。"
    海風裹著細碎的喘息聲飄過來。
    沈傑眯眼望過去，礁石區的路燈被海霧蒙著，照出兩道交疊的影子——男生壓著女生抵在礁石上，女生的白裙子被海風掀起一角，露出纖細的腳踝。
    "趙俊帥？"沈傑脫口而出。
    那男生猛地僵住，轉頭時額頭撞在礁石上，疼得倒抽冷氣："沈、沈哥？"
    陳心瑤慌亂地把裙子往下扯，耳尖紅得要滴血，頭埋在趙俊帥肩窩裏，隻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
    趙俊帥手忙腳亂地整理襯衫，喉結上下滾動："我、我們就是......吹海風！
    對，吹海風！"
    薑雅琴憋著笑，把臉埋在他肩膀上。
    沈傑挑眉，剛要開口，趙俊帥突然指著他身後："沈哥你看！
    浪過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浪頭"嘩啦"打在礁石上，濺起的水花濕了陳心瑤的裙擺。
    她尖叫一聲，推著趙俊帥往岸上跑，白裙子沾了海水，貼在腿上。
    趙俊帥跑了兩步又回頭，漲紅著臉喊："沈哥明天我找你解釋！
    真的就隻是吹海風！"
    沈傑望著兩人跌跌撞撞的背影，低頭對上薑雅琴含笑的眼睛。
    海風掀起她的帽簷，露出耳尖一點紅："剛才那小情侶，像不像我們第一次在操場？"
    "哪有。"沈傑伸手幫她理了理被吹亂的頭發，"我們第一次，你可是把我堵在籃球架下，說要教我解微積分。"
    薑雅琴輕哼一聲，突然踮腳親了親他的嘴角。
    鹹濕的海風卷著她發間的香，混著不遠處浪濤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走了。"她拉著他往浴場方向走，"再晚，趙俊帥該找救生員來解釋他的"海風"了。"
    沈傑笑著任她拉著，餘光瞥見礁石區的路燈下，趙俊帥的外套正蓋在陳心瑤腿上，兩人頭挨著頭，影子疊成小小的一團。
    海浪一遍一遍漫過他們的腳，又退回去，像句沒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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