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島的日頭正毒，陶雅桃扶著招聘台的桌角直起腰，膝蓋骨發出細碎的哢嗒聲。
    她抬手抹了把後頸的汗，淺藍色職業裝後背洇出深色的蝴蝶斑——這是她在戶外站了整八個小時的勳章。
    "陶經理，我表妹小芸剛畢業，實在不想去倉庫分揀水果。"何瑤萱攥著工牌擠過來，發梢沾著防曬霜的油光，"她說萬隆商場招導購，朝九晚五還能穿漂亮衣服......"
    陶雅桃扯了扯勒得肩膀生疼的工牌繩，喉嚨像含著砂紙："上周培訓說過，拚多多要的是能跑社區、會跟大媽嘮嗑的地推。"她指節敲了敲桌上的宣傳單，"萬隆是萬隆，我們是拚多多，能一樣嗎？"
    何瑤萱的指甲掐進掌心："可小芸說......"
    "說我苛刻？"陶雅桃突然笑了，笑紋裏全是疲憊，"讓她去萬隆問問，導購要背多少品牌話術，要站多少小時不能坐。"她彎腰從紙箱裏摸出瓶礦泉水，瓶蓋擰得太死，指節都泛白了，"我這腿現在踩棉花似的，她要是真嫌苦——"喉結滾動著咽下半瓶水，"趁早別來。"
    何瑤萱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話。
    陶雅桃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裏，突然聽見手機在褲袋裏震動。
    她摸出來，備注顯示"未知來電"，接起來就聽見個男聲："您好，是萬隆商場的陶雅桃經理嗎？"
    "我是。"陶雅桃揉著發漲的太陽穴。
    "想跟您核實個情況，網上有人說萬隆的實際控製人是沈傑，您知道這位沈先生嗎？"
    陶雅桃的動作頓住。
    陽光曬得手機發燙，貼在耳邊像塊火炭。
    她想起昨天整理股權資料時，看到"沈傑"兩個字在股東欄裏占了最大的百分比，想起沈傑上次來濟州時說的"先把地推團隊紮穩"，突然笑出聲："知道啊，怎麽不知道？"
    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翻紙的聲音："那能透露下......"
    "不能。"陶雅桃掛了電話，把手機倒扣在桌上。
    風掀起宣傳單頁，"拚多多招賢納士"的紅底黑字嘩啦啦響，她望著遠處排成長龍的應聘者，突然覺得這八小時沒白站——至少，那個總說"慢慢來"的沈傑，現在連記者都開始打聽了。
    海威南海景區的浪聲比陶雅桃的電話更吵。
    薑雅琴舉著切水果遊戲的平板，陽光在她發梢跳成金粒："沈傑你看！
    我連切三個炸彈沒爆！"她穿的米白裙子被海風掀起一角，露出裹著黑絲的小腿，"上次在學校機房，你說我手殘......"
    "那是我嘴賤。"沈傑蹲在她腳邊，幫她把被浪打濕的鞋尖擦幹淨。
    防曬霜的檸檬味混著海水鹹腥，他抬頭時，正撞進她彎成月牙的眼睛裏，"現在我家薑老師是切水果之神。"
    "切水果之神"的平板突然被人抽走。
    趙俊帥喘得像剛跑完三千米，校服領口大敞著，露出鎖骨處的汗："傑哥！
    馬辰逸他們在那邊說......說薑雅琴是你包養的！"
    沈傑的手懸在半空，擦鞋布"啪"地掉在沙灘上。
    薑雅琴的笑僵在嘴角。
    她伸手去拉沈傑的胳膊，指尖碰到他繃緊的肌肉——像塊淬了火的鐵。
    "在哪？"沈傑的聲音很輕，輕得像被浪卷走的沙。
    趙俊帥指向沙灘盡頭的椰林："第三棵椰子樹底下，韓俊傑還說......說你追伍芷清追得跟狗似的，現在找個替身......"
    "夠了。"沈傑打斷他。
    他彎腰撿起薑雅琴的平板，屏幕上切水果的小人還在旋轉，紅色果汁濺得到處都是。
    他把平板遞給薑雅琴時，指腹擦過她冰涼的手背："等我，最多十分鍾。"
    薑雅琴攥住他手腕："我跟你一起。"
    "他們說的是我。"沈傑用拇指抹掉她眼角被風吹出的淚，"你站在這，看我怎麽把他們的嘴撕了。"
    椰林裏的笑聲先撞進耳朵。
    馬辰逸翹著二郎腿坐在野餐墊上，手裏舉著罐裝啤酒："我就說沈傑這窮酸樣，怎麽突然穿得人模狗樣？"他掃了眼站在樹蔭裏的沈傑，笑得更歡，"喲，正主來了！"
    韓俊傑把手裏的蝦條袋捏得嘩嘩響："傑哥，聽說你傍上富婆了？"他擠眉弄眼，"那女的黑絲挺好看啊，多少錢買的？"
    沈傑沒說話。
    他望著這幾個曾經一起逃課、抄作業的同學，突然想起前世畢業酒會上，他們也是這樣笑著看他給伍芷清灌酒，看他為湊手術費給李毅風下跪。
    "說話啊！"趙天翊踢了腳野餐墊上的西瓜皮，"裝什麽啞巴？"
    沈傑摸出手機，點開微信。
    他盯著薑雅琴發來的"我等你"，喉結動了動："你們不是想知道我錢哪來的？"他抬頭時，眼睛亮得像被陽光劈開的海，"今天不裝了，攤牌。"
    馬辰逸嗤笑："攤什麽牌？你有......"
    "趙天翊。"沈傑突然叫他，"你不是天天玩切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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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天翊愣了："啊？"
    "現在，立刻，打開遊戲。"沈傑的拇指按在屏幕上，"我讓你看樣東西。"
    趙天翊不明所以地掏出手機。
    加載界麵剛跳出來，他突然瞪大眼睛——原本該是"正在連接服務器"的地方，現在多出行血紅色的字：
    "服務器管理員：沈傑"
    "操作權限：最高級"
    "當前在線人數："
    馬辰逸湊過來看，啤酒罐"當啷"掉在地上："這......這是切水果的官方後台？"
    沈傑沒回答。
    他望著趙天翊發白的臉，又望向遠處沙灘上那個抱著平板等他的身影，嘴角慢慢勾起來："準備好。"他說，"接下來，你們會知道，我沈傑，從來不需要誰養。"
    海風卷著椰香撲過來，趙天翊的手機在掌心發燙。
    他盯著屏幕上那個"關閉服務器"的紅色按鈕，突然聽見沈傑說："按下去。"
    而此刻的薑雅琴，正蹲在沙灘上用貝殼畫小房子。
    她畫完最後一扇窗，抬頭時，看見沈傑正向她跑來。
    陽光落進他的眼睛裏，像撒了把碎鑽。
    她突然想起今早他說的"所有的風都該是甜的"——現在信了，連帶著鹹澀的海風裏，都裹著點蜜。
    隻是她不知道，此刻在千裏外的濟州島，陶雅桃的手機又震了。
    她接起來，聽見個女聲："您好，我們是《商業周刊》......"
    而在切水果的服務器後台，趙天翊的手指正懸在"關閉"鍵上方，額角的汗滴落在屏幕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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