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雅琴的牛皮紙袋還帶著她體溫的餘溫，沈傑指尖摩挲著封皮上“沈傑專屬”的紅筆字跡，樓道裏傳來唐婉的車笛聲——短促的兩聲，像是在催人。
    “來了！”她應了一聲，轉身時發梢掃過沈傑的手背，癢得他緊緊攥住紙袋。
    等她走到樓梯口又回頭，眼尾的笑紋在秋陽裏漾開：“沈老板，我走啦。”
    沈傑喉結動了動，突然大步跨過去。
    樓道裏的風卷著銀杏葉打旋，他在她發頂落下一吻，比蟬翼還輕：“等你回來。”
    薑雅琴耳尖瞬間紅透，卻沒有躲開。
    她仰起臉，鼻尖幾乎碰到他的下巴，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裏的銀杏：“我會數著日子的。”
    樓下傳來海明遠的嚷嚷聲：“雅琴姐，唐姐說再磨蹭就把糖醋排骨全吃了！”
    她這才慌慌張張地去推他，發間的銀杏葉落進他的領口，帶著楊枝甘露的甜香。
    沈傑望著她跑下樓的背影，米色針織衫在樓梯轉角一閃，像一朵被風卷走的雲。
    綜合樓八樓，孔琳萱的咖啡杯“哢”地磕在窗沿上。
    林佳悅順著她的視線望下去，正看見沈傑站在玻璃門前，仰頭望著銀色轎車駛遠的方向。
    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上還沾著墨點，在秋陽裏泛著暗褐色，像一滴沒幹透的心事。
    “你說……”林佳悅指尖絞緊校服下擺，“他剛才是不是親她發頂了？”
    孔琳萱沒有答話。
    她望著沈傑轉身回樓時，懷裏還抱著那個牛皮紙袋——袋角露出半本筆記本，封皮上“沈傑專屬”的紅筆字刺得她眼睛發酸。
    林佳悅突然笑了，笑聲比咖啡還苦：“我早該知道的。上次在圖書館，他給薑雅琴占座時，連暖手寶都提前捂熱乎了。”她低頭抿了口冷掉的咖啡，“你說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他對誰都很禮貌，可看薑雅琴的時候，眼睛裏有火。”
    孔琳萱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風從窗縫鑽進來，卷走林佳悅落在窗台上的銀杏葉，像卷走一句沒說出口的“如果”。
    沈傑回到辦公室時，財務總監蘇曉晴正踮腳往公告欄貼獎金名單。
    他懷裏的筆記本硌得肋骨生疼，隨手翻到一頁——2009年10月15日，字跡比現在稚嫩些：“沈傑上課打盹，老師提問‘波特五力模型’，他迷迷糊糊答‘奶茶五糖去冰’，被哄笑了半節課。”
    他鼻根發酸，趕緊合上本子鎖進抽屜。
    蘇曉晴跳下來，發梢沾著膠水：“沈總，推廣部王哥說要請您喝奶茶，說是拿了季度銷冠的謝禮。”
    “讓他留著給女朋友買花。”沈傑抽出發票夾裏的信封，最上麵那個墨點還在，“獎金都發完了？”
    “就剩張姐家孩子住院那筆。”蘇曉晴壓低聲音，“我悄悄多塞了兩千，您別告訴她——就說是公司給的營養費。”
    沈傑沒有說話，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格子，他望著公告欄上“季度銷冠”的紅榜，突然想起薑雅琴筆記本裏夾著的便簽：“推廣部需要激勵機製，沈傑說要學海底撈，但得更有人情味。”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萬博軒的消息：“小沈，老地方茶室等你。”
    萬隆的茶室飄著普洱茶香。
    萬博軒捏著紫砂壺的手頓了頓，聽沈傑說完“配合拚多多擴張路線，去魔都拿地”的計劃，茶盞在檀木桌上磕出輕響：“小沈，不是我潑冷水。魔都地價現在炒得厲害，咱們萬隆剛在省內鋪開，這時候跨省去……”
    “我查過拚多多的招股書。”沈傑抽出一份資料推過去，“他們明年要重點布局長三角，倉儲物流配套是剛需。咱們拿地建倉儲中心，既能租給他們，後期還能轉商業綜合體。”他指了指資料裏的衛星圖，“這裏靠近臨港新區，政府有補貼，成本能壓到市價七成。”
    萬博軒翻資料的手慢下來，鏡片後的眼睛亮了：“資金呢？魔都那塊地起拍價三億，咱們萬隆最多能出八千萬。”
    “我出八千萬。”沈傑說得輕描淡寫，“您出多少，我出多少。”
    萬博軒的茶杯“當啷”一聲放回桌麵：“小沈，你剛畢業兩年，哪來這麽多錢？”
    沈傑從西裝內袋摸出名片，推過去時指尖在“沈氏投資”四個字上頓了頓：“我姑姑的公司。她早年在海外做私募，最近想回國布局。”
    萬博軒盯著名片上的燙金ogo，喉結動了動。
    茶室裏的普洱茶香突然變得濃烈，他望著沈傑眼裏跳動的光，想起三年前在大學招聘會初見時，這小子攥著創業計劃書，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手機在沈傑口袋裏震動，他摸出來看了眼，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下。
    “怎麽了？”萬博軒問。
    “沒事。”沈傑把手機扣在桌上，屏幕朝下。
    陳景明的名字還在亮，未讀消息顯示著：“傑子，有點急事找你……”
    他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燙得舌尖發疼。
    窗外的銀杏葉正撲簌簌往下落，像在提醒他——2009年的風還在吹，可有些事，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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