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雅琴的手機在褲袋裏震得發燙。
    她盯著屏幕上"媽媽"兩個字，喉結動了動，指腹在接聽鍵上懸了三秒，最終按了掛斷。
    "誰的電話？"沈傑剛把保溫桶裏的湯盛出半碗，抬頭就見她耳尖紅得要滴血，連後頸都泛著薄粉。
    "我媽。"薑雅琴把手機倒扣在餐桌上，瓷碗與玻璃桌麵相撞發出輕響，"說明早要給你爸媽送土雞湯，八點到宿舍樓下。"
    沈傑舀湯的勺子"當啷"掉進碗裏。
    他這才想起前幾天薑雅琴說過，她爸媽從老家帶了兩隻散養土雞，非說要親自送來。
    可當時他正忙著廣告上線，隻隨口應了句"聽你的"，完全沒算過時間——今天周五，明天正好周末，宿舍樓下這會兒該有早鍛煉的學生和買早餐的人流。
    "你怎麽不早說？"他站起身時撞得椅子後退半尺，"我媽昨天還念叨要給你燉雪梨川貝，現在兩撥人碰一塊......"
    "我也是剛看到短信。"薑雅琴按住他發顫的手腕，指腹蹭過他腕骨上那道舊疤——那是前世為救父親被鋼筋劃的，"你媽知道我住這兒對吧？"
    "知道啊，上次你幫我媽挑理療儀，她非要加你微信......"沈傑突然頓住，"等等，她怎麽知道具體住址？"
    薑雅琴低頭絞著袖口："上周她說想給我送點老家的蜂蜜，我......我就說了。"
    沈傑盯著她發頂翹起的小卷毛，突然笑出聲。
    他伸手揉亂她頭發，指節擦過她後頸細膩的皮膚："傻姑娘，見家長早晚的事。"可話音未落，玄關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是魏芷榮提前回來了。
    "小傑，我把葉酸......"魏芷榮提著塑料袋進門，目光掃過兩人交握的手，突然頓住。
    她注意到薑雅琴耳尖的紅，又瞥見餐桌上倒扣的手機，忽然想起兒子剛才說"葉酸"時那副欲蓋彌彰的模樣。
    "雅琴，你......"她喉頭發緊，話沒說完就被沈傑拽著出了門。
    小區門口的路燈還亮著。
    沈傑把魏芷榮拉到花壇邊，夜風吹得他額前碎發亂翹："媽，雅琴她媽明早來送雞湯，您先別......"
    "我問的是葉酸！"魏芷榮攥著塑料袋的手青筋凸起，"你剛才說讓我帶葉酸，是不是雅琴......"她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有了？"
    沈傑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三天前薑雅琴說最近總犯困，他隨口提了句"不會是懷孕吧"，結果被她追著打了半條走廊。
    可剛才為了轉移母親對廣告的關注，他鬼使神差把葉酸扯了出來，哪成想母親記這麽牢。
    "媽您別瞎想......"
    "別騙我！"魏芷榮猛地抓住他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你高中同桌小慧懷孕那會兒，也是總說困。
    雅琴最近是不是吃不下飯？
    上次來家裏喝湯，她就喝了半碗！"
    沈傑被她晃得踉蹌兩步。
    路燈在母親臉上投下陰影，他這才發現她鬢角的白發比上個月又多了幾縷——自從父親去年手術，母親就總失眠，現在又為他的事操心。
    "就算有了......"魏芷榮聲音發顫，"你們也太不省心了！
    雅琴才大二，你剛創業，這孩子要是......"
    "媽！"沈傑拔高聲音打斷她，"真沒有！
    就是......就是她實驗室師姐懷孕了，她跟著操心。"
    可魏芷榮根本沒聽進去。
    她鬆開手後退兩步，目光掃過小區大門上"銀樺園"的金色招牌，突然轉身往別墅方向跑："我得去問問雅琴！
    這事兒不能瞞著我！"
    "媽您等等！"沈傑追上去，卻被她甩開。
    魏芷榮跑得急，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響，路過便利店時撞翻了門口的快遞箱，紙箱嘩啦散開，她看都沒看一眼。
    "懷孕多久了？"她邊跑邊回頭問，"上個月例假正常嗎？"
    "媽！"沈傑額角冒出汗，"都說了沒有......"
    "沒有你提什麽葉酸！"魏芷榮在別墅門前刹住腳，海明遠剛拉開門，她就擠了進去，"小雅住哪間房？
    二樓西邊那間是不是？"
    "太太，薑小姐在......"
    "我知道！"魏芷榮踩著木樓梯往上跑，裙角掃過樓梯扶手，"小傑你別跟來！"
    沈傑扶著樓梯扶手喘氣，聽見二樓傳來敲門聲："雅琴？
    是阿姨，開開門......"
    十分鍾後，沈宏毅的車停在別墅門口。
    他拎著公文包進門，看兒子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在客廳轉圈，不由皺眉："又怎麽了？"
    "媽誤會雅琴懷孕了。"沈傑抓了抓頭發，"剛才追著上樓了。"
    沈宏毅把公文包放在茶幾上，動作頓了頓："你媽當年......"他坐在沙發裏，指節抵著眉心，"她頭胎七個月沒了，醫生說可能是勞累。
    後來懷你時，她連樓梯都不敢多爬。"
    沈傑愣住。
    他從未聽父母提過這段往事。
    記憶裏母親總是風風火火，送他上學、照顧父親，好像永遠不知疲倦。
    "她現在見不得年輕人馬虎。"沈宏毅拍了拍他肩膀，"你處理得不錯，知道護著雅琴。"
    樓上突然傳來笑聲。
    沈傑抬頭，看見魏芷榮拉著薑雅琴下樓，兩人手裏都端著青瓷碗，薑雅琴耳尖還紅著，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阿姨，真沒懷孕，就是最近實驗室做實驗睡得晚......"
    "我就說嘛！"魏芷榮舀了口湯吹了吹，"小雅這模樣，哪像有了的？"她突然瞪向沈傑，"你小子以後不許胡說八道！"
    三天後清晨，濱城醫學院男科的玻璃門在沈傑身後合上。
    他抬頭望著"生殖健康科"的指示牌，喉結動了動。
    昨天薑雅琴紅著臉把驗孕棒塞給他："上次例假晚了五天，測了是白板。
    但......但醫生說最好......"
    走廊裏飄來消毒水的氣味。
    沈傑摸了摸口袋裏的醫保卡，推開診室門。
    "姓名？"
    "沈傑。"
    "主訴？"
    "......想做個孕前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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