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是被手機鬧鍾鬧醒的。
    他摸到枕邊還帶著餘溫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六點五十分，窗外的天光已經亮得透了些。
    昨晚視頻裏薑雅琴發梢的晨露還在眼前晃，他掀開被子的動作都帶著點輕快，套上件淺藍襯衫時對著鏡子扯了扯領口——這是上周薑雅琴陪他挑的，她說"沈總談生意要體麵，見女朋友更要體麵"。
    七點整，他推開通往樓下的鐵門時，梧桐葉上的晨露正順著葉脈往下滾，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薑雅琴站在樹影裏，米色針織衫下擺被風掀起個小角，見他出來，眼睛先彎成了月牙"沈總，有人剛才跟我說——"她踮腳湊近他耳邊，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她看到沈傑的老婆了。"
    沈傑愣了兩秒。
    秋晨的風卷著桂花香撲過來，他望著薑雅琴睫毛上沾的細水珠，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嘴角咧到耳根。
    他伸手把她被風吹亂的劉海理到耳後，聲音低得像怕驚飛了樹上的麻雀"那這位女士看到的，是不是穿米色針織衫，眼睛像月牙的那位？"
    "噗。"薑雅琴笑出聲，指尖戳他胸口，"笨蛋。"
    "傑子！"
    兩人正說著，斜刺裏竄出個身影。
    徐啟豪浩然舉著倆包子從早餐鋪跑過來，張宇軒跟在後麵啃著茶葉蛋，嘴角沾著芝麻。
    徐啟豪咬了口包子，突然捏著嗓子尖聲學"沈傑哥哥~你老婆在這呀~"
    薑雅琴的笑僵在臉上。
    她望著徐啟豪擠眉弄眼的模樣，眼尾的月牙慢慢平了，指尖無意識地絞著針織衫的衣擺。
    沈傑看著她突然低落的神情，心口像被人揪了把。
    他抬腳踹在徐啟豪屁股上，力道不輕不重"學什麽學？
    舌頭打結了？"
    "哎喲哎喲！"徐啟豪捂著屁股跳腳，包子皮掉在地上，"我這不是逗個樂嘛！
    雅琴你別信啊，我這破鑼嗓子能學誰？"他扒拉著張宇軒的胳膊，"軒子你說句話啊！"
    張宇軒慌忙咽下嘴裏的茶葉蛋，點頭如搗蒜"真的！
    就他這公鴨嗓，學女生能把人嚇出心髒病！"他掏出手機晃了晃，"劉思雅昨天還說他語音像破風箱呢！"
    薑雅琴抿著嘴笑了下，可眼底還是霧蒙蒙的。
    沈傑伸手把她冰涼的手攥進掌心，用拇指輕輕摩挲她指尖"剛才那話，隻有你說的算。"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軟，"沈太太。"
    薑雅琴的耳尖瞬間紅透。
    她抽回手捶他肩膀，偏過頭時發梢掃過他手背，癢癢的。
    徐啟豪捂著屁股湊過來，包子香混著桂花香"得得得，我倆電燈泡撤退！"他拽著張宇軒往宿舍樓跑，跑了兩步又回頭喊，"中午老地方！
    我請可樂賠罪！"
    沈傑望著兩人跑遠的背影，低頭時正撞進薑雅琴亮晶晶的眼睛裏。
    他剛要說話，兜裏的手機震了起來。
    摸出來看，是林慧語的未接來電，三條微信彈出來"沈傑你趕緊接電話！" "薑雅琴她爸在春月飯莊！" "說要砍你！"
    他手指猛地收緊。
    薑雅琴湊過來看，眉峰立刻擰成小疙瘩"我爸？
    他不是在上海談項目嗎？"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聽了兩聲後抬頭，"關機了。"
    "我去看看。"沈傑把手機塞進口袋，"你在宿舍等我，別亂跑。"他轉身要走，薑雅琴卻拉住他袖子"我跟你一起。"
    春月飯莊的紅木雕花門在兩人麵前打開時，沈傑的手心全是汗。
    他推開門的動作重了些，門框撞在牆上發出悶響。
    包廂裏飄著糖醋排骨的香味，魏淑芳正往碗裏夾菜，抬頭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傑子來啦！"
    沈正華坐在主位上，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嘴角卻繃不住往上翹。
    林慧語縮在牆角，手裏的奶茶杯捏得變了形，見他進來，聲音發顫"那那個，阿姨說說薑叔叔是是"
    "是你爸的老戰友。"魏淑芳笑著站起來，把薑雅琴拉到身邊，"小雅她爸臨時飛深圳了，托我先跟你們見個麵。
    我跟你爸說，正好把小兩口叫過來吃頓飯。"她指了指林慧語，"這丫頭聽我說"薑家爸爸"，愣是沒聽清後麵的，嚇出一身汗。"
    林慧語的臉漲得通紅，奶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又被魏淑芳扶住"別撿了，阿姨再給你買杯熱的。"轉頭對薑雅琴道，"小雅啊，下午沒課吧？
    陪阿姨去商場挑塊圍巾，你上次說喜歡的那個羊絨牌子新到了貨。"
    沈傑看著薑雅琴被母親拉到身邊坐下，聽著兩人說圍巾的顏色，突然想起昨晚視頻裏薑雅琴說的"沈太太"。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給周正邦發了條消息"上次說的物流倉庫的事，下午三點前把合同草案發我。"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照在薑雅琴發梢沾的晨露上，也照在魏淑芳搭在她肩上的手上。
    林慧語捧著新奶茶坐回椅子，偷偷看了眼沈傑——他正笑著聽父親說公司新接的項目，目光卻總往薑雅琴那邊飄。
    她突然明白，剛才的"砍人"風波，大概是她這輩子鬧過最可愛的誤會。
    "傑子，發什麽呆呢？"魏淑芳夾了塊排骨放進他碗裏，"快吃，涼了該腥了。"
    沈傑應了聲，夾起排骨時，餘光瞥見薑雅琴正低頭用勺子舀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突然覺得，這頓原本該緊張的"見家長"飯，甜得像徐啟豪奶奶做的手打牛肉丸。
    下午兩點，魏淑芳挽著薑雅琴的胳膊走出飯莊時，沈傑站在門口看了會兒，轉身往公司方向走。
    手機在兜裏震動，周正邦的消息跳出來"倉庫合同已發，需要調整隨時說。"他回了個"好"，抬頭望了眼秋陽，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薑雅琴的笑聲——是魏淑芳在說他小時候爬樹摔破褲子的糗事。
    風裏飄來桂花香，混著遠處奶茶店的甜香。
    沈傑摸了摸口袋裏那個絲絨小盒子，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他知道，有些答案，該找個合適的時機，說給那個會把"沈太太"說得輕又甜的姑娘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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