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是被廚房裏的動靜弄醒的。
    睫毛上還沾著昨夜雪水凝成的細珠，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才發現懷裏的溫度已經空了。
    床沿壓出的淺痕還在，檸檬香的洗發水味混著陽光的暖，在被子裏洇開。
    "小傑醒了？"魏芷榮的聲音從客廳飄進來，"你大舅小舅帶著你小姨，還有你表妹小芸都來了！
    說昨兒雪大路滑，在老房子睡不踏實，一大早就摸過來了。"
    沈傑揉著太陽穴坐起來，套上毛衣時聽見客廳裏此起彼伏的說話聲。
    小姨的大嗓門最清楚"這姑娘誰啊？
    長得真周正！"
    "阿姨們早。"是薑雅琴的聲音，比平時軟和些，"我是小傑的女朋友雅琴，昨天太晚沒來得及打招呼。"
    沈傑套毛衣的動作頓了頓。
    他想起昨夜薑雅琴蜷在被子裏說"想抱抱"時，耳尖紅得能滴血，這會兒倒像模像樣地當起了女主人。
    推開臥室門的瞬間，客廳的熱鬧像潮水般湧過來。
    大舅正往茶幾上擺塑料袋，裏麵裝著凍得硬邦邦的粘豆包；小舅蹲在暖氣邊搓手，軍大衣上還沾著雪渣；小姨拉著薑雅琴的手，拇指蹭著她手腕上的紅繩"這手真巧，給阿姨看看你切的土豆絲——你媽剛才說，比她二十歲時切得還細溜。"
    薑雅琴被拉著往廚房走，經過沈傑身邊時偷偷勾了下他小拇指。
    她指腹還帶著切菜的涼，很快就被小姨拽走了。
    "臭小子，起這麽晚。"大舅拍了拍他後背，"你媽說你現在當大老板了？
    我家小芸正愁畢業找工作，你給搭個線？"
    小芸縮在沙發角啃蘋果，聽見這話抬頭吐了吐舌頭。
    沈傑應了聲"行"，目光卻追著廚房門——薑雅琴正踮腳從櫥櫃頂層拿碗，發尾掃過魏芷榮的肩膀，婆媳倆不知道說了什麽，都笑出了細紋。
    早飯是酸菜白肉鍋。
    魏芷榮往薑雅琴碗裏堆了兩塊排骨"雅琴多吃點，看這瘦的。"小姨立刻接話"我家小芸要是有這眼力見兒，早被婆家搶著要了。"小芸撇撇嘴，用筷子戳酸菜"人家是學霸，我哪比得了。"
    沈傑夾菜的動作停在半空。
    他原以為今天能聽見幾句"小傑有本事"的誇，結果話題全繞著薑雅琴轉——小姨誇她會收拾屋子，小舅誇她給魏芷榮捶肩手法專業，連最挑剔的大舅都摸著茶幾說"這桌布洗得真幹淨，比你媽當年剛嫁過來時還利索。"
    "咳。"沈傑喝了口湯掩飾失落，餘光瞥見薑雅琴在桌下碰了碰他的鞋尖。
    她垂著眼扒飯，嘴角卻翹著，像隻偷腥的貓。
    下午送親戚走時飄起細雪。
    小芸抱著魏芷榮塞的兩盒點心，扒著車門喊"傑哥下次帶雅琴姐來我家，我媽說要給她織條圍巾！"大舅拍了拍沈傑肩膀"對人家姑娘好點，這麽好的媳婦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車門關上的瞬間，沈傑長出了口氣。
    轉頭看見薑雅琴正幫魏芷榮拍掉羽絨服上的雪，兩人的影子疊在雪地上，像兩株挨在一起的樹。
    "我去書房處理點工作。"他揉了揉後頸，"雅琴你陪媽說說話？"
    書房裏的暖氣開得足，沈傑剛坐下，手機就響了。
    是廣告部的張經理，說某美妝品牌的回款卡了殼，對方財務總監非說"方案裏沒寫雪天場景"。
    他捏著筆在便簽上畫圈"把去年合作時他們要求加聖誕元素的郵件調出來，抄送對方總經理。"
    掛了電話又給行政部蘇曉晴發消息"周文翰要的輕音短視頻辦公室，讓財務今天把租金批了。"發完才發現，薑雅琴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口，抱著杯熱可可，杯壁上的水珠在她手背上洇出小水窪。
    "他們都走了？"沈傑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手。
    "媽去超市買魚了，說晚上做你愛吃的糖醋鯉魚。"薑雅琴把杯子塞進他手裏，"我剛才幫你整理了茶幾上的文件，看到有份年會流程表——"她指尖點了點他袖口，"今年能不能讓我當家屬代表發言？"
    陽光透過窗紗落在她發頂，把發梢染成蜂蜜色。
    沈傑喉結動了動，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不是家屬，是老板娘。"
    薑雅琴的耳尖立刻紅到了脖子根。
    她想抽手，卻被他攥得更緊"下午陪我去802看看？"
    802是沈傑半年前買的兩居室，就在同一棟樓。
    他原打算裝修好給魏芷榮住，後來嫌離老房子太遠，一直空著。
    "我跟媽說"沈傑摸著鑰匙串上的小熊掛墜——那是薑雅琴去年送的，"說你每天來回跑太累，想搬過去住。"
    魏芷榮傍晚回來時，手裏的塑料袋還滴著水。
    她盯著沈傑和薑雅琴收拾的行李箱，又看了看薑雅琴幫她捶了一下午肩的手，最後歎了口氣"行吧，你們倆都大了但雅琴的房間得有獨立衛生間。"
    "有！"沈傑忙不迭點頭，"主臥帶衛生間，我睡客咳，我睡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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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雅琴在他後腰掐了把。
    802的暖氣比老房子足些。
    薑雅琴把帶來的毛絨地毯鋪在床邊，轉身時被沈傑從身後環住腰。
    他下巴抵著她發頂，能聞到她剛洗過的頭發裏混著新地毯的味道"我真睡沙發。"
    "騙子。"薑雅琴反手勾住他脖子，"昨夜在老房子，是誰說"就半小時"，結果抱了我整宿？"
    沈傑的耳尖慢慢紅了。
    他低頭吻她額頭，又順著眉骨吻到眼角"那今天能多抱會兒嗎？"
    薑雅琴沒說話，把他往床上帶。
    床頭燈的暖光裏，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沈老板不是正人君子嗎？"
    "遇見薑女士，君子不起來了。"
    夜漸深時，窗外的雪停了。
    沈傑迷迷糊糊聽見薑雅琴在他頸窩嘀咕"明天早上我要吃你煮的粥。"他應了聲，手卻悄悄攀上她腰，把人往懷裏帶得更緊了些。
    晨光透過窗簾縫鑽進來時，薑雅琴先醒了。
    她支著下巴看沈傑熟睡的臉，手指輕輕描摹他的眉峰、鼻梁、唇線。
    他睡相不太好，被子滑到腰際，露出緊實的腰腹——昨夜淩亂的內衣就落在床腳，蕾絲邊沾著點淡紅，像朵開敗的花。
    "看什麽呢？"沈傑突然睜開眼，嗓音啞得像砂紙。
    他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聲透過皮膚傳到她掌心，"再看要犯罪了。"
    薑雅琴笑著要躲，卻被他拽進懷裏。
    她的發梢掃過他下巴，帶著點薄荷牙膏的清冽——哦，對了，今早還沒刷牙呢。
    "沈傑。"她蹭了蹭他鎖骨，"我牙刷在洗漱台左邊第二個杯子裏。"
    "知道。"他吻了吻她發頂，"等會兒托著你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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