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雅琴的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來時，沈傑正單手扶著方向盤。
    暖風機的熱風從腳邊往上躥，她能聞到他大衣上殘留的雪鬆香水味——那是上周她送的生日禮物，此刻混著車內淡淡的皮革味，像團裹著甜意的暖雲。
    "伍芷清的消息。"她把手機遞過去，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半秒，終究沒縮回來。
    沈傑低頭掃了眼，眉峰微微一挑："藍調餐廳？
    她家裏...不是說去年她爸工廠效益不好，連她媽治病的錢都要借？"他捏著手機的指節無意識地摩挲，"怎麽突然能去英國交換了？"
    薑雅琴沒接話。
    她望著前擋風玻璃上未化的雪粒，想起方才伍芷清遞奶茶時，手腕內側那截細鏈子——是蒂芙尼的藍絲絨繩，綴著顆極小的鑽石，在雪光裏閃得紮眼。
    "你想去嗎？"她偏過頭，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沈傑立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羊絨手套滲進來："我去不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陪我去。"他故意用拇指蹭她無名指的銀戒，"畢竟現在我做什麽都得向家屬匯報。"
    薑雅琴被逗得笑出聲，可指尖還是輕輕掐了下他虎口："我才沒那麽小心眼。"話是這麽說，尾音卻軟得像化在熱可可裏的，"就是...她之前總說你送的圍巾土。"
    沈傑的耳尖騰地紅了。
    2009年的冬天突然在眼前閃回——他蹲在夜市攤前，攥著剛發的兼職費，挑了條藏青色圍巾，毛線粗得能戳手，攤主說這叫"複古麻花款"。
    他記得伍芷清接過圍巾時，指尖連碰都沒碰，隻把袋子往課桌裏一塞，說"放我這兒吧，你總忘帶鑰匙"。
    "那都是老黃曆了。"他清了清嗓子，"再說我現在眼光可好了——比如某位學姐送的襯衫，我天天穿。"
    薑雅琴突然傾身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那你書桌第三個抽屜裏的相冊，怎麽有張她的畢業照？"
    沈傑的方向盤差點打偏。
    他猛地轉頭看她，喉結動了動："你...你翻我抽屜？"
    "我幫阿姨收換季衣服。"薑雅琴托著下巴笑，眼睛彎成月牙，"照片背麵還寫著"致沈傑，未來的大設計師"——她那時候倒挺有先見之明。"
    "那是集體照！"沈傑急得耳尖更紅，"陳景明非說要每人貼一張，我都忘了這茬兒。"他見薑雅琴笑出了小梨渦，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發誓，從重生那天起，我心裏就隻有一個人。"
    暖風機的風突然停了，車廂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薑雅琴望著他認真的眉眼，忽然踮腳親了親他下巴："逗你的。"她抽出手機快速打字，"回了，下周三六點，我們一起去。"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伍芷清盯著對話框裏的"我們"兩個字，指甲在桌沿掐出月牙印。
    張雅雯的奶茶杯重重磕在桌上："你還不死心？
    沈傑現在眼裏隻有薑雅琴。"
    "我就是...想道個別。"伍芷清扯了扯羊絨大衣的袖口，那截藍絲絨鏈子滑出來，"我爸工廠被李毅風他爸收購了，交換生名額是人家給的人情。"她望著窗外漸融的雪水，想起昨夜李毅風捏著她下巴說"伍家現在靠我"時的酒氣，"其實...我該謝謝當年沒選他。"
    張雅雯還要說什麽，伍芷清已經起身："我去趟洗手間。"她避開鏡中的自己，往臉上拍了把冷水。
    水珠順著下巴滴進領口，涼意一直滲到心口——原來有些遺憾，隔了十年還是會疼。
    中百商場的暖氣開得足，薑雅琴脫了羽絨服，隻穿件米白色高領毛衣，發梢還沾著從外麵帶進來的細雪。
    沈傑跟在她身後，手裏已經提了四個購物袋，其中兩個是給魏芷榮挑的羊毛衫，另外兩個是陳虎躍愛喝的雲霧茶。
    "這件怎麽樣？"薑雅琴舉著件藏青色呢子大衣轉了個圈，腰身處的收褶剛好襯出纖細的腰肢。
    沈傑的眼睛亮起來："像我媽年輕時的照片。"他摸了摸麵料，"給阿姨也買一件？
    她上次說腿疼，這料子厚實。"
    薑雅琴愣了愣，突然踮腳抱了抱他。
    商場的廣播正放著《今天你要嫁給我》，她聽見自己心跳得厲害："沈傑，你這樣...我會想提前嫁給你的。"
    沈傑的手頓在購物袋提手上。
    他望著她發頂翹起的呆毛，喉結動了動："等攢夠買戒指的錢。"他指腹蹭過她無名指的銀戒，"現在這個是臨時的，我要給你買個...能戴一輩子的。"
    薑雅琴的臉又紅了。
    她拽著他往童裝區走："給小景明家的娃買套羽絨服，上次去他家，那孩子凍得直搓手。"
    兩人從商場出來時，暮色已經漫上天空。
    薑雅琴的鼻尖被冷風吹得通紅，卻還舉著剛買的糖炒栗子往沈傑嘴裏塞："甜不甜？"
    "甜。"沈傑含著栗子笑，"比去年你藏在我書包裏的那顆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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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怕你餓。"薑雅琴哼了聲，突然抽了抽鼻子，"李記的牛肉湯味！"
    李記的門簾被風掀起一角，熱氣裹著濃鬱的骨湯香湧出來。
    沈傑停好車，伸手去接薑雅琴手裏的袋子："我先去占座，你慢點走。"
    他掀開門簾的瞬間，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等緩過神來，目光掃過靠牆的卡座時，突然頓住——斜對角的位置，有個穿酒紅色大衣的女人背對著他，發尾卷成小波浪，正低頭用湯勺攪著碗裏的粉絲。
    那弧度，像極了...
    "沈傑？"薑雅琴的手搭在他背上，"發什麽呆呢？"
    他回過神，笑著攬過她的肩："沒事，可能看錯人了。"他帶著她往常坐的位置走，眼角卻忍不住往那邊瞥——女人對麵坐著個穿黑色羽絨服的男人，正把剝好的雞蛋放進她碗裏。
    牛肉湯的熱氣漫上來，模糊了兩人的輪廓。
    沈傑突然想起，林慧語最愛的就是李記的粉絲牛肉湯，而李建輝...
    "想什麽呢？"薑雅琴舀了勺湯遞到他嘴邊，"快喝，涼了就不鮮了。"
    沈傑接過碗，目光卻仍停在斜對角的卡座上。
    暖黃的燈光下，女人的耳墜閃了閃——是他去年在夜市攤給林慧語挑的珍珠耳釘，便宜得很，卻被她寶貝了整個大學。
    碗裏的湯泛起漣漪，他突然覺得這碗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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