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的碗沿在桌沿磕出輕響。
    "雅琴，"他喉結動了動，指節虛虛點向斜對角，"你看那女的耳墜——是不是慧語去年戴的那顆？"
    薑雅琴順著他的指尖望過去，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是圓珍珠的？
    她總說那是沈總送的寶貝，洗澡都舍不得摘。"她忽然眯起眼，"對麵那男的...是不是李建輝？
    上回在公司，他幫慧語搬打印機，耳朵紅得像煮熟的蝦。"
    沈傑的唇角慢慢翹起來。
    牛肉湯的熱氣裹著油星子撲在臉上，他卻覺得後頸竄起股雀躍的癢——像高三那年和陳景明蹲在籃球場後，逮到偷親校花的體育委員時的興奮。"捉奸呢，"他壓著笑，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走，去會會這倆小崽子。"
    "捉奸不是抓外遇嗎？"薑雅琴跟著起身，羽絨服帽子上的毛球晃了晃，"慧語和建輝又沒對象..."話沒說完就被沈傑拽著往卡座走，發頂傳來他低低的笑："這叫捉早戀，刺激著哪。"
    兩人走到卡座旁時，林慧語正用勺子戳碗裏的雞蛋，發尾的小波浪被熱氣蒸得有點塌。
    李建輝的手懸在半空，剝了一半的雞蛋殼碎在紙巾上——聽見動靜抬頭的瞬間，兩人的眼睛同時瞪成了銅鈴。
    "沈、沈總！"林慧語騰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珍珠耳墜撞在鎖骨上，"我、我們..."
    "坐下。"沈傑拖了把椅子在對麵坐下，胳膊肘撐在桌上，"慧語，你上個月說在員工宿舍睡不好，是因為有人打呼嚕？"
    林慧語的臉漲得比番茄還紅，手指絞著大衣下擺："那、那是...我編的。"
    "建輝，"沈傑轉向李建輝，後者正用膝蓋偷偷碰林慧語的腿，被他一瞪又趕緊縮回去，"你上周說要加班學做賬，是為了等慧語下班？"
    李建輝的喉結動了動，突然把剝好的雞蛋塞進林慧語碗裏："叔，我和慧語處對象呢！
    從上個月她幫我改報表開始，我就..."
    "停。"薑雅琴笑著按住沈傑要拍桌的手，從包裏摸出紙巾遞給林慧語，"慧語臉都要燒著了，建輝你慢慢說。"
    林慧語接過紙巾時指尖發顫，看了眼李建輝又低下頭："我...我租的房子這個月到期，房東要漲價。
    建輝說他認識中介，結果昨天陪我看了五套房，最後這套在..."
    "在我家小區！"李建輝搶著說，耳朵尖紅得滴血，"我媽說女孩子住外麵不安全，讓慧語搬去我家暫住...可慧語不肯，說孤男寡女的..."
    "所以你們躲李記約會？"沈傑突然笑出聲，伸手揉亂李建輝的頭發，"臭小子，你爸當年追我媽，還在廠門口堵了三個月呢。"他從錢包裏抽出兩張紅票子拍在桌上，"慧語，這錢你拿著，先找個好點的賓館住兩天。
    建輝，今晚給你爸打電話，就說你叔我同意了——讓慧語住你家可以，但得讓你媽陪房。"
    "叔！"李建輝急得直搓手，"我家就兩室一廳，我媽肯定要睡沙發..."
    "那正好。"沈傑起身拿外套，衝薑雅琴使眼色，"讓你媽監督著，省得你毛手毛腳。
    走了雅琴，慧語和建輝還有話要說呢。"
    薑雅琴被他拽著往門口走，臨出門時回頭衝林慧語眨眨眼："慧語，晚上來金座豪庭住吧？
    我家客房空著，總比賓館舒服。"
    林慧語的眼睛倏地亮起來，剛要應下又瞥了眼沈傑，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金座豪庭的電梯門在28樓打開時，林慧語的手指還揪著薑雅琴的羽絨服袖子。"你們...住一起？"她盯著玄關處並排的男女拖鞋，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沈總不是說要等攢夠戒指錢..."
    "那是求婚的錢。"薑雅琴把羽絨服掛進衣櫃，轉身時撞翻了沙發上的靠枕——是沈傑昨天說"看著軟"硬買的，"同居怎麽了？
    他睡客房，我睡主臥。"
    "那我也和雅琴姐睡主臥！"林慧語突然鬆開手，把背包往沙發上一扔，"我認床，和熟人睡踏實。"
    薑雅琴的嘴角抽了抽。
    她望著林慧語熟門熟路地脫鞋踩上地毯，又想起方才在李記，這丫頭連剝雞蛋都要李建輝幫忙，突然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合著這小祖宗不是認床，是認人來當護花使者？
    "行啊。"沈傑從廚房探出頭，手裏舉著剛洗好的草莓，"雅琴床上大，擠擠也暖和。"
    薑雅琴抄起沙發上的靠枕砸過去，卻見沈傑笑著躲開，草莓在他掌心滾了滾，紅得像顆跳動的心髒。
    她正要說什麽，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是陳景明發來的消息，說小侄子明天過生日，讓他們記得帶禮物。
    "我明早去買蛋糕。"沈傑擦了擦手，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順便買你愛吃的豆漿油條。"
    "又早起？"薑雅琴走過去幫他整理衣領，指尖碰到他頸間的銀戒——和她無名指上的那枚是一對，"電梯裏風大，穿厚點。"
    "知道了。"沈傑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轉身時瞥見林慧語正窩在沙發裏翻薑雅琴的相冊，嘴角的笑更深了些。
    淩晨五點的風裹著雪粒子打在臉上。
    沈傑裹緊外套走進電梯，哈出的白氣在鏡麵牆上暈開一片霧。
    他正想著薑雅琴昨天說的"要加雙份糖"，電梯門突然"叮"的一聲開了——
    穿著珊瑚絨睡衣的薑雅琴站在外麵，手裏提著他落在沙發上的圍巾，發頂的呆毛被暖氣烘得翹成小卷："笨蛋，忘戴圍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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