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走到門簾分隔之處，還有足足好幾步遠的時候。
    桑榆便聽見大堂內部傳出的說書先生充滿激情的聲音，講的正是昨日那兩回《西遊記》。
    她聽了一耳朵，感覺說得一如既往地好，不愧是高薪聘請的說書先生，嗓音就是洪亮。
    然而劉掌櫃想讓她看的哪是說書先生的功底，他走到門簾旁，身形魁梧的他立在門邊跟個門神似的。
    “桑小娘子，你瞧好了。”
    說著他直接掀開門簾，露出大堂內部的景象來。
    桑榆順勢一抬眼，饒是心裏有所準備，依舊被眼前景象給震驚住。
    隻見原本桌椅板凳齊全、各桌之間空間充足的大堂，此時隻剩下條凳，一排挨著一排，自說書台下開始一直往四周蔓延。
    這場景，說實話，桑榆感覺以前辦開學典禮的時候，學生們坐得都沒這麽緊促，也不知道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姐少爺們是怎麽受得住的。
    良久之後，桑榆才咽了口口水，緩緩問“這得坐多少人啊？”
    “一條凳子能坐三人，一層內部大約幾百條板凳，外麵還有百多條，再加上二樓的，約莫得有個三千來人。”
    劉掌櫃雖然沒有具體清點過人數，但這些板凳都是他出麵從旁處調來的，大約也能估算出個差不離的數字。
    他不說二樓桑榆還真沒想起來，視線微微抬升，往二樓一望，那上麵也是坐著黑壓壓的一片人。
    要不是因為空間有限、又非得安排個座位，怕是塞進一萬人都不是問題。
    桑榆又咽了口口水，繼續問“劉掌櫃，這裏從何時成了這般景象？”
    她明明隻是把重心放在珍珠飲上十來日的時間，怎麽感覺仲家酒樓這邊跟過了十個月一般。
    “得有個三四日了。”劉掌櫃皺眉思索著，具體哪天他也記不清了。
    一開始的時候，隻是店裏一直滿座，店外的客人想進來又無處落腳。
    他們便將內部布局稍微調整一二，縮小桌椅間的間隙，騰出一定的空間給外麵的客人加桌。
    可一套桌椅占地麵積實在是太大，這般調整過後，也不過能加上六七張桌椅，對於在外排隊的人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
    不知是誰提出，要不幹脆把這幾張新添的桌子給撤了，多添點椅子，還能坐得下更多的人。
    如此一來果然暫時解決了門口客人排隊的問題，緊接著新的問題又出現。
    要知道仲家茶樓不是全天十二時辰營業的，說書先生每日不同時間說的章回也不同，昨日下午的次日早間會重說。
    有人就想著，既然次日早間會重說昨日的兩回，那何不索性直接在茶樓裏待上整日呢。
    一來到的時間早能搶到前排座位，舒舒服服地喝茶聽書。二來嘛，相當於一次性聽四章回的新書內容，能聽得過癮。
    於是就出現了前排座位早早被搶占且一占一天，稍微來遲點的人就隻能坐在後排的情況。
    聰明人顯然不止一個，大家逐漸都想到了這個好主意。
    每日一早便有大量的人在門口排隊聚集，等仲家茶樓大門一開就爭先恐後地往裏衝，要搶個好位置。
    要不是顧忌著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怕是能為搶位置當場動起手來。
    劉掌櫃見勢不妙，索性直接撤去一樓的桌子，隻留下板凳，如此一來能坐的人數更多、聽書的效果更好。
    一開始的時候，椅子的間隙還是比較大的，起碼方便夥計們進出添水、客人們進出離開。
    也不知道是誰領頭一點點往前挪，就慢慢演變成如今的人挨人的景象，連想喝點茶水都需要旁人遞過去。
    桑榆以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劉掌櫃，這位真是個天才。哪怕是現代的演唱會，都隻敢賣固定座位的票，他竟然敢搞板凳票。
    “所以……現在《西遊記》火了？”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整個嶺南城也就四五萬的人口。
    眼下光仲家茶樓裏就有足足三千人，相當於十個人裏就有一個人知曉《西遊記》。
    當然這個換算比例顯然是不對的，能在眼下這種惡劣環境中依舊安坐不動聽書的，一定是《西遊記》的忠實粉絲。
    在他們口口相傳下，肯定有更多的人知道有這麽個故事。
    “當然。”劉掌櫃篤定點頭，他平生就沒見過哪個話本能吸引到這麽多的人。要說《西遊記》不火，他第一個不答應。
    “誒，那也跟催著要話本沒什麽關係吧？”桑榆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才想起劉掌櫃一開始見到她時說的話。
    “有關！我們打算更改一下每日的說書順序，要是可以早些送來的話，以後每日上午便說新章回，下午改成從頭說。”
    如今《西遊記》爆火，自然就要趁熱打鐵，改成上午就說新章回，下午則改成從頭開始說。
    仲家茶樓現在的景象看著十分火爆，實際上因為撤去桌子、座位間隙緊湊的緣故，他們的營收反而還比原先降低了些。
    要不是靠著人多多收的入場費，甚至營業額都會下降。
    他身為這家店的掌櫃，自然不能讓事態一直這般發展下去，得改換思路。
    現在店裏這麽多人，很多人從早坐到晚，就是為了聽上完整的四回，那他索性就安排在早間。
    聽完四回以後，下午從頭開始連說四回，客人要是樂意聽就繼續留下，要是不樂意聽自然就會離開。
    而隨著他們的離開，不僅空間會變大，連要些果幹茶水之類的頻率都會大大增加，還能吸引到新的客人，一舉多得。
    他寥寥幾句話，桑榆就明白了用意，當即點頭應允下來“這主意不錯，以後每日早些給你送新章回來。”
    “那就先謝過小娘子。”劉掌櫃拱手道謝，又問，“要不要留下聽會兒書？”
    桑榆連連搖頭“不了不了，我還是改日再來聽吧。”
    二層樓裏塞下三千來號人，就以如今的建築水平，她實在是害怕承重柱承受不住這個重量，還是先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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