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16-該安分就安分,特別是從閻王爺手那跑出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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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春韶在殺掉不知道第幾波敵人的時候,劍身直接插進了土裏,連帶著泥土都浸染了鮮血的味道……她看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臉上的黏膩模糊了視線
    她從沒感覺自己離死亡那麽近過。
    護心鏡緊貼著她的胸口,溫涼如水的靈力順著經脈遊走,一點一點修補著她破碎的軀體。
    她甚至能聽見骨骼愈合時細微的"咯吱"聲,像是有人在她身體裏搭積木。
    ——她還活著。
    ——居然還活著。
    意識回籠的瞬間,她先聞到了熟悉的藥草苦香,接著是針尖刺入穴位的細微觸感。
    "醒了?"藥罐子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依舊懶洋洋的,"別亂動,針歪了老子還得重紮。"
    祁春韶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到老友那張胡子拉碴的臉。
    他手裏捏著三寸長的銀針,正往她肩井穴裏送,動作熟稔得像在串羊肉。
    ——————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老瞎佝僂著背扒在門縫處,一隻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掃視巷子
    "暫時安全……但保不齊那幫龜孫子殺回馬槍……"
    "藥來了藥來了!"
    神算子端著陶碗風風火火闖進來,碗裏黑漆漆的藥汁晃得厲害
    "趁熱……哎呦喂你哭啥?"
    祁春韶這才發現視線模糊得厲害。
    溫熱的液體順著太陽穴滾進鬢發,浸濕了粗布枕頭。
    委屈嗎?
    後怕嗎?
    藥罐子最後探了探他的脈搏,確認終於挨過一關的時候,終於有空把她的藥鼎拿起來仔細端詳,鼎身古樸的紋路正泛著青芒,與她心口的護心鏡呼應著微微震顫。
    “丫頭,你這藥鼎真那麽神奇?”
    她張了張嘴,喉嚨裏擠出嘶啞的氣音
    "要不然……你以為……我現……這樣……怎麽來的……"
    "傷成這樣安分點吧。"
    神算子舀起一勺藥吹了吹
    "老夫剛卜過卦,你命裏的血光可沒散幹淨。"
    苦澀的藥汁滑過喉管,祁春韶盯著房梁上搖搖欲墜的蛛網。
    三人壓低嗓音的爭論飄進耳朵——
    "玄武國境內所有黑市醫館都被監視了…"
    "要不送去神醫派……"
    "你瘋了?那老妖婆最恨刺客……"
    她輕輕動了動手指,碰到枕邊硬物。《刺客生存指南》攤開著,最新一頁的墨跡還沒幹透:
    「第16條:有時候該安分就安分,特別是從閻王爺手裏剛跑出來的時候。」
    ——————
    窗外傳來打更聲,梆子敲了三下。
    祁春韶望著泛起魚肚白的天色,突然很輕地笑了。
    她知道——
    這具殘破身軀暫時哪也去不了了。
    最後三人深思熟慮,還是將祁春韶這個活炸彈留下來了。
    她迷迷糊糊又睡著了,這次,她睡的很安心,因為旁邊有人照看著,是她無條件信任的,把她從渾身是傷中救出來的朋友。
    ——————
    祁春韶靠在窗邊,看著院子裏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
    藥罐子說,這樹跟他一樣命硬,被雷劈過三次都沒死成。
    ——跟她倒是挺像。
    半個月了。
    一切都平靜得像是回到了從前——她還是那個摸魚的刺客,接些無關痛癢的任務,應付著刺客組織跟她的生計,偶爾去燒餅攤順兩個芝麻餅。
    那時候玄武國的陽光總是懶洋洋的,照在青石板路上,蒸騰出一點潮濕的泥土氣。
    祁春韶蹲在巷子口的燒餅攤旁邊,趁著老板轉身的功夫,手指一勾,兩個芝麻餅就悄無聲息地滑進了她的袖口。
    “姑娘,買餅嗎?”老板回頭問她。
    祁春韶一臉無辜地搖頭
    “不買,我就看看。”
    老板狐疑地盯了她兩秒,最終還是沒發現什麽端倪,繼續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祁春韶溜達著離開,一邊啃著熱乎乎的芝麻餅,一邊翻看著今天的任務單——
    “幫城南李嬸找貓,酬金五文錢。”
    “替城北王大爺送信,酬金十文錢。”
    “警告西街混混別騷擾豆腐攤,酬金十五文錢。”
    ……
    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咬著芝麻餅,含糊不清地嘀咕
    “刺客組織現在連這種活都不接?真是世風日下……”
    說話間,她還是慢悠悠地晃去了城南,蹲在牆頭上等那隻據說“神出鬼沒”的大花貓出現。
    等貓的時候,她甚至打了個盹。
    醒來時,貓正蹲在她旁邊,一臉嫌棄地看著她。
    “……你瞅啥?”
    貓:“喵。”翻譯:廢物。)
    祁春韶:“……” 我當聽不懂吧
    最後,她拎著貓的後頸皮,把它丟回李嬸家,換來五文錢。
    李嬸千恩萬謝:“姑娘真是好人啊!”
    祁春韶擺擺手,深藏功與名:“不客氣,順手的事。”
    回去的時候,她會把剛剛買芝麻餅的錢偷偷丟回去。
    ——如果日子一直這樣過下去,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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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護心鏡的靈力已經溫養得七七八八,斷裂的經脈也接續得差不多,隻是右肩那道貫穿傷偶爾還會隱隱作痛,像是有根燒紅的鐵釘埋在血肉裏,稍一用力就提醒她——
    你還沒死,但沒那麽容易活。
    她選的路,從來就不是什麽真正摸魚的路,而是條血淋淋的獨木橋。
    ——————
    說起來,她跟這幾個人的認識,全靠一個饅頭。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祁春韶剛完成一個送信的任務,揣著幾文錢報酬,縮著脖子往家跑。路過巷口時,她餘光瞥見角落裏蜷著個人——
    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頭。
    另一隻眼也渾濁不堪,像是蒙了層霧,可偏偏在她經過時,那人卻微微偏頭,準確無誤地“看”向了她。
    祁春韶腳步一頓。
    ——怪了,明明是個瞎子,怎麽感覺比正常人還敏銳?
    她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可那老頭肚子突然“咕嚕”一聲,在雨聲裏格外清晰。
    “……”
    祁春韶摸了摸懷裏還熱乎的饅頭,歎了口氣,走過去蹲下,遞了一個過去。
    “遇見我算你走運啦,大叔。”
    老頭沒急著接,反而咧嘴一笑,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牙齒:“小姑娘,你今日有血光之災啊。”
    祁春韶:“……?” 饅頭還我。
    她剛想抽手,老頭卻已經一把抓過饅頭,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邊吃邊含糊道
    “不過嘛……你給了我一個饅頭,我送你一卦——今晚別走西門。”
    祁春韶翻了個白眼,起身就走。
    江湖騙子,白瞎她一個饅頭。
    ——————
    結果當晚,她還真差點走了西門。
    要不是臨時想起那老頭的胡話,繞了條遠路,她恐怕就撞上那幫正在火拚的幫派分子了。
    第二天,她特意又買了兩個饅頭去找那老頭。
    老頭正跟另外一個仙風道骨但同樣穿著破爛的人正蹲在牆角曬太陽聊天,聽見腳步聲就笑了:“怎麽樣?老頭我算得準吧?”
    “啥意思?算計我?”
    祁春韶把饅頭丟給他們
    “你們到底是算命的還是討飯的?”
    那個算命老頭咬了口饅頭,眯著眼笑
    “都是,也都不是。”
    後來她才知道——
    乞丐老頭年輕時是玄武國最厲害的情報販子,代號“天眼”,後來遭人暗算瞎了眼睛,淪落到街頭混日子。
    那個紮著揪揪的老頭是他的搭檔,代號“神算子”兩人是得罪人了一起淪落街頭……
    再後來……
    她通過尋找一味罕見藥材詢問二人,認識了藥罐子。
    “這味藥,隻有‘藥罐子’知道在哪。”
    神算子捋著胡子說道。
    “藥罐子?”祁春韶疑惑。
    瞎眼老頭咧嘴一笑,指了指巷子深處
    “往前走第三個拐角,有個整天抱著藥爐子的怪老頭,就是他。”
    後麵認識了才知道,就是一個整天背著藥簍子、滿山采藥,卻總把自己毒得半死的怪老頭。
    ——————
    某天,祁春韶拎著燒雞去找他們,卻看見老瞎正拿著她給的饅頭喂野貓。
    "喂!我的饅頭你就這麽糟蹋?"
    老瞎摸著貓頭,理直氣壯:
    "我這是結善緣!萬一這貓以後成了精,還能報恩呢!"
    神算子在旁邊補刀:
    "就是,你看我們不就報恩了嗎?"
    藥罐子:"嘔——"剛嚐了自己新配的解毒藥)
    祁春韶:"……"
    ——這三個老不正經的,真是越老越離譜。
    可偏偏,她每次出門前,還是會給他們帶點吃的。
    ——————
    某天,祁春韶拎著燒雞去找他們,卻發現三人正圍坐在破草席上鬥地主。
    天眼:“王炸!”
    神算子:“你炸個屁!你連牌都看不見!”
    藥罐子:“別吵別吵,該我出牌了……”
    祁春韶:“……”
    她默默把燒雞放在旁邊,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天眼的喊聲:“丫頭!明天記得帶壺酒啊!”
    祁春韶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知道了,老騙子們。”
    ——誰能想到,幾個饅頭,竟換來了一群“老不正經”的摯友?
    ——————
    "吃飯了。"
    神算子端著碗藥膳進來,碗裏飄著幾片可疑的黑色物質
    "老夫新研製的十全大補湯。"
    祁春韶盯著碗裏蠕動的不知名藥材,沉默片刻
    "……你這是要毒死我?"
    "放屁!"
    神算子吹胡子瞪眼
    "這方子值五十兩銀子!"
    "值五十兩的方子,煮出來像泔水?"
    "愛喝不喝!"
    祁春韶歎了口氣,捏著鼻子灌了下去。
    苦……苦得她舌尖發麻,苦得眼眶發熱。
    ——但至少還嚐得出苦味。
    ——說明還活著。
    ——————
    窗外,藥罐子正跟老瞎低聲爭執。
    "再養半個月!這丫頭現在出去就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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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暗影監察司那群狗鼻子是擺設?藥材消耗量早超標了!"
    祁春韶垂下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刺客生存指南》的封皮。
    書頁間還夾著那片從魔刀穀帶出來的枯葉,邊緣已經泛黃卷曲。
    ——她該走了。
    不是為了什麽大義,也不是為了青冥派的使命,隻是不想再看見重要的人因她受傷。
    "哢嚓"一聲,燒餅在她掌心碎成兩半。
    ——————
    再抬頭,老瞎已經蹲在牆角數螞蟻,時不時抬頭掃一眼巷口。藥罐子在後院搗藥,石臼"咚咚"的聲響像是某種安心的節拍。
    祁春韶放下碗,走回床上。
    《刺客生存守則》第16條墨跡已幹,可後麵的空白頁還多得很,她得活著把它們寫完。
    ——但不是在這裏。
    神算子推門進來時,正看見她彎腰去撿掉落的芝麻,單薄的背影在陽光裏繃成一道倔強的弧線。
    "丫頭……"
    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勞煩幫我準備一套夜行衣。"
    神算子捏著銅錢的手頓了頓,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歎了口氣。
    暮色四合時,祁春韶在指南最新一頁補完那句話:
    「第16條補充:安分養傷是為了更好地跑路。」
    藤椅上,隻餘半塊涼透的燒餅,窗外梧桐樹上,幾片葉子輕輕晃了晃。
    ——————
    夜色漸深時,祁春韶輕手輕腳地收拾好包袱。護心鏡貼在胸口,藥鼎塞進懷裏,銀針別在袖口,手中的青冥劍靈微微震顫。
    她在桌上留了張字條:
    「去還債。勿念。——翠花」
    推開門的瞬間,夜風卷著槐樹葉撲了她一臉。祁春韶回頭看了眼熟睡的三人,輕輕帶上了門。
    ——有些路,終究得一個人走。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柄出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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