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著大禮國的山巒，陳槿安背著藥簍，小心地踩著濕滑的山路向上攀登。
    一個月過去，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裏的生活節奏——清晨采藥，上午協助莫大夫看診，下午研磨藥材或出診。
    簡單，充實，最重要的是……平靜。
    "再往上應該就有血見愁了。"她自言自語道，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這種形似楓葉的紅色草藥是大禮國特有的止血良藥，但隻生長在海拔較高的峭壁間。
    山路越來越陡，陳槿安不得不抓住突出的岩石借力。這種攀爬對她來說不算什麽，她爬過比這危險十倍的地方，她甚至徒手爬上了一座廢棄的水塔。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摸了摸右肋下那道長長的疤痕。那是水塔鐵梯斷裂時留下的紀念。
    一塊鬆動的石頭突然從她腳下滾落，嘩啦啦地墜入山穀。
    陳槿安穩住身形，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山壁——幾簇鮮紅的葉片在晨風中搖曳，正是她要找的血見愁。
    "終於……"
    ——————
    她剛向前邁出一步，後頸的汗毛突然豎起，磨練出的直覺在尖叫：危險！
    陳槿安猛地向右側撲倒，一道寒光擦著她的左臂飛過，釘在前方的樹幹上——一支造型奇特的飛鏢，刃口泛著詭異的紫色。
    "反應不錯嘛~"
    甜膩的女聲從上方傳來。
    陳槿安迅速翻滾起身，同時從靴筒抽出防身用的短刀。前方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坐著個穿黑色緊身衣的女人，兩條白皙的長腿在空中晃蕩。她戴著半張紅色麵具，露出的嘴角掛著戲謔的笑，手裏把玩著幾枚同樣的飛鏢。
    "你是誰？"陳槿安沉聲問道，迅速評估著局勢：狹窄的山路，一側是峭壁，一側是懸崖，沒有退路。
    "曼珠沙華~"
    女人輕盈地跳下來，落地時幾乎沒有聲，"玄武國暗影刺客，第七位~"她歪著頭打量陳槿安，"你呢？普通的采藥女可躲不開我的"彼岸花"。"
    陳槿安握緊短刀，沒有回答。玄武國的刺客怎麽會出現在大禮國？而且一照麵就下殺手？
    "不說話？"曼珠沙華撇撇嘴，"那隻好打到你說啦~"
    最後一個音節還沒落地，三枚飛鏢已經呈品字形飛來。
    陳槿安一個側翻躲過兩枚，短刀格開第三枚，金屬碰撞聲在山穀中格外清脆。
    "喲~"曼珠沙華眼睛一亮
    陳槿安沒給她再次出手的機會，抓起一把碎石揚向對方眼睛，同時欺身上前，短刀直取咽喉。
    麵對敵人，要麽不動手，要麽下死手。
    ——————
    曼珠沙華輕笑著後仰，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柔韌度避開了攻擊，同時袖中滑出一把短劍，直刺陳槿安心口。
    兩人在山路上快速交手十幾個回合，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
    陳槿安的招式毫無花哨，全是致命的實用技巧；曼珠沙華則像在跳舞，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而危險。
    "大禮國居然有這種人才？"
    曼珠沙華突然跳開，好奇地打量著她
    "你的路數……不像任何門派。野路子？"
    陳槿安微微喘息，左臂被飛鏢擦傷的地方開始發麻。毒！她立刻從腰間小包摸出莫大夫給的解毒丸吞下。
    "要不要加入我玄武國的暗影組織？"曼珠沙華突然提議，把玩著手中的短劍，"雖然你長得普通了點，但身手不錯~我可以當你的引薦人哦。"
    陳槿安愣住了："？？？"
    前一秒還要取她性命，下一秒就邀請加入？這個世界的刺客都這麽喜怒無常嗎？
    ——————
    "沒興趣。"
    她冷冷地回答，同時觀察著周圍地形。正麵對抗沒有勝算，必須想辦法脫身。
    曼珠沙華撇撇嘴
    "真可惜~那我隻好……"
    她的話沒能說完。陳槿安突然一腳踢向地麵堆積的落葉，揚起的塵土暫時遮蔽了視線。她轉身就朝懸崖方向跑去——那裏有段不太明顯的斜坡，可以通向下一個平台。
    "想跑？"曼珠沙華的聲音如影隨形。
    陳槿安頭也不回地甩出短刀，聽到一聲驚叫後知道至少延緩了追兵。
    她縱身跳下斜坡，抓住預先看好的藤蔓減速，落地後立刻鑽入茂密的灌木叢。
    身後傳來曼珠沙華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陳槿安沒有停留，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快速穿行在山林間。
    ——————
    半小時後，確認甩掉了追兵，陳槿安才放慢腳步。左臂的麻木感已經擴散到肩膀，解毒丸隻能暫時壓製毒性。她必須盡快回醫館處理傷口。
    "玄武國的刺客……"
    她喃喃自語，一邊小心地沿著隱蔽小路下山，"為什麽會盯上我？"
    難道青田村的傳言已經傳到了玄武國高層耳中？還是說……
    一個更可怕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也許曼珠沙華就是當初在白河村水源下毒的人？如果玄武國一直在秘密進行某種針對神農國的行動，而自己陰差陽錯地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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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槿安搖搖頭，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處理傷口，然後……也許該考慮再次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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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加艱難，毒素影響了她的平衡感。
    有兩次她差點滑倒，全靠抓住旁邊的樹枝才穩住身形。血見愁是采不成了，但至少她記住了那個位置，下次可以……
    "下次？"陳槿安苦笑，"哪還有下次。"
    曼珠沙華看到了她的臉，知道了她的身手。以玄武國刺客的能力，要在大禮國找到她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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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館的後門近在眼前。陳槿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盡量正常地推門而入。
    "槿安？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莫大夫從藥櫃後探出頭，隨即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你受傷了？"
    "采藥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被毒藤劃傷了。"陳槿安早已編好說辭，"不太嚴重，我自己處理就好。"
    莫大夫眯起眼睛："讓我看看。"
    老人不容拒絕地拉過她的手臂，檢查那道已經發黑的傷口。"這可不是毒藤能造成的。"他嚴肅地說，"這是人為的武器傷。你遇到山賊了？"
    陳槿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已經甩掉了。傷口要緊嗎？"
    "再晚點回來就要截肢了。"莫大夫沒好氣地說，已經開始準備解毒劑，"坐下別動，我先幫你放掉毒血。"
    處理傷口的過程痛苦但必要。
    莫大夫用銀刀劃開傷口，擠出黑血，然後敷上特製的解毒藥膏。陳槿安咬著布條一聲不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幾天別碰水，每天換藥。"
    莫大夫包紮好後叮囑道
    "還有，最近別上山了。聽說玄武國和神農國的衝突升級，邊境都不太平。"
    陳槿安點點頭，心中暗想
    衝突已經蔓延到大禮國的山林了。
    ——————
    接下來的幾天，陳槿安刻意減少了外出，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館後院處理藥材。莫大夫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體貼地沒有多問，隻是每天按時幫她換藥。
    左臂的傷漸漸好轉，但陳槿安心中的不安卻與日俱增。
    曼珠沙華的出現絕非偶然，玄武國一定有什麽行動。而她，陰差陽錯地進入了刺客的視線。
    "槿安，把這些藥送到城東李員外家。"
    第五天早晨，莫大夫遞給她一個包袱，"他家長公子感染風寒，需要連續用藥。"
    陳槿安遲疑了一下。這是她受傷後第一次被要求出診。
    "不能去嗎？"莫大夫看出她的猶豫，"你臉色還是不太好。"
    "不，可以。"
    陳槿安接過包袱。一直躲在醫館也不是辦法，她需要了解外麵的情況。
    ——————
    城東是富人區，街道寬敞整潔，巡邏的士兵也更多。陳槿安低頭快步走著，盡量不引人注目。
    經過一家茶樓時，裏麵傳出的議論聲讓她放慢了腳步。
    "……聽說是小雞島的刺客伍六七幹的！"
    "真的假的？那個傻乎乎的小辮子？"
    "千真萬確！我表哥在宮裏當差，親眼看到他打敗了顏王！"
    "那他現在去哪了？"
    "誰知道呢，聽說借艘船就走了……"
    陳槿安微微皺眉，加快腳步離開。他是伍六七？就是那晚她遇到的人？他打敗了顏王，然後離開了大禮國？
    不知為何，這個消息讓她稍稍安心。
    ——————
    送完藥回醫館的路上，陳槿安特意繞道經過城門口的公告欄。上麵貼著幾張通緝令，大多是些山賊強盜。她仔細檢查每一張，沒有發現曼珠沙華的畫像，也沒有任何關於玄武國刺客的警告。
    這很奇怪。如果玄武國的刺客在大禮國活動，官府不應該毫無反應。除非……
    "除非他們根本不知道。"陳槿安喃喃自語，"或者，不想讓人知道。"
    回到醫館，她主動提出整理藥材庫存，實則是想查看有沒有能製作簡易武器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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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時，陳槿安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打更聲。左臂的傷口隱隱作痛，提醒著她白天的遭遇。曼珠沙華那句"加入玄武國"的邀請在她腦海中回蕩。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她？難道就因為她躲過了飛鏢？還是說……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也許曼珠沙華根本不知道她是誰，隻是碰巧遇到，看中了她的身手？
    這個可能性讓陳槿安既鬆了口氣又感到荒謬。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豈不是自己嚇自己？但無論如何，玄武國刺客出現在大禮國山區都是不爭的事實。
    "再觀察幾天。"她對自己說，"如果沒再遇到刺客，就繼續留下；如果……"
    她沒有想下去。
    窗外的月亮被烏雲遮住，房間裏一片黑暗。陳槿安摸向枕下的小刀，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稍微安心。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能依靠的始終隻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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