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兩人鼻息的聲音十分清晰，雖然看不清臉，但能感受到雙方身上同時散發的危險氣息。
    聽見聲音的瞬間，那個渾身裹著寒氣的人悄然轉身，先看見的不是發出聲音的人，而是房內四角亮起的無數紅外線光斑。
    下一刻，燈光重新亮起，陸驍站在nine的身後，穩穩舉著手中的槍。
    他死死盯著麵前的人，那隻黑洞洞的槍口緩緩逼近，語氣帶著震懾：“舉起手！”
    麵前男人深邃眼眶陰影下隱著的琥珀色瞳仁微微收縮，明明知道是圈套卻還是在用槍口對著自己的眾人之中掃視了一圈。
    不出意外，沒看到那個一直想見的人。
    下一刻，他身形一閃直奔未設防守的窗邊，踩著窗沿的雪屑躍出窗外。
    “砰——！”
    一聲槍響，子彈擦著衣擺飛了出去。
    nine穿著一身白衣躍出窗戶，落地時撞翻了樓下為了婚禮布景而搭建的白色玫瑰花架，整個人在白色玫瑰的簇擁中翻滾了幾圈後迅速爬起。
    陸驍跟著一躍而下，同時對講機喊道：“目標已跳窗，立刻攔截！”。
    他落地時滾了半圈，膝蓋撞在積雪形成的冰麵上，連痛都顧不上喊一聲。
    佇立在冰雪中的酒店外早埋伏了數名特勤。
    聽到消息後他們立刻蜂擁而上，警示的槍聲劃破夜空。
    喊殺聲中，電筒的光柱像利刃劃破夜色，照亮了那張帶著瘋狂與倔強的臉。
    nine幽深的眸子在四周深深望了一眼，沒看到心裏一直掛念不下的身影，於是攥著自己手中的槍不斷向前。
    再往前一點，或許能衝破黑暗。
    這就要結束了嗎？那麽這一生，是否還有機會走向黎明？
    思緒隨著風雪飛揚，大腦中一時空白一片。
    他在不斷前進中竟失去了理智，隻靠著身體的慣性向前。
    “別跑了！你再跑我一定會開槍！”
    誰在說話？
    嗬。
    還是那個令人生厭的警察......
    他的小腿在雪地裏踩出深深淺淺的腳印，手臂抬起，轉身的瞬間自己手裏的手槍射出一顆子彈，夜色中不知擦破了對麵哪個輔警的肩膀，在雪地裏飛濺出一道血色。
    借著眾人被槍聲驚了一瞬的時刻，他轉身迅速鑽向遠方的樹林。
    腳步聲沉穩而迅疾，明明已經被逼入死角，但仍然試圖在黑夜中撕破一個口子。
    “前麵沒有路了！你他媽別跑了！”
    跑向樹林的瞬間，陸驍的喊聲在夜色中撕裂，隨之而來的是射向空中代表著震懾的一發子彈。
    沈昭曾求過陸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不要對nine開槍。
    出發前陸驍曾因為沈昭的這句話心裏不爽了許久。
    他心裏很清楚，即便沈昭不說，他作為警察也不會輕易向嫌犯開槍。
    但沈昭還是為了這個所謂的朋友向自己求了情。
    那個身影依然不管不顧地向前逃竄，腰腹處溢出串串血花，隨著不斷前行的身影在雪地上灑下一片片斑駁的暗紅。
    陸驍咬著牙追上去，自己腿上的傷隱隱作痛，但眼神灼灼如火焰。
    雪地上大捧大捧被撞翻的白玫瑰不知何時染上了鮮血，順著沾了血的白玫瑰再往前看，是無數追擊者雜亂的腳印。
    泥土混著白雪以及不知道哪個人的鮮血，夜色中暗紅和白雪交錯，令人心悸。
    不知跑了多久，那個顫顫巍巍的身影隻覺得腳下越來越沉，血越來越冷。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側腰，感受到黏膩的濕潤感後低頭扯了下嘴角。
    再往腳下一看，地麵也是斑斑點點的暗紅。
    他在雪地站定，臉上血痕和雪花交織——
    黑夜中眸子沉了幾分。
    這些日子為了躲避警方的追捕，一直未敢入境，即便是思念最深最濃的時刻，也隻能倚靠著國內雇的私家偵探發來的照片勉強度過難以入眠的日子。
    而這樣的生活竟已長達半年之久。
    也曾在無數時刻想要強行將沈昭帶到自己身邊，不論是以何種手段。
    但以沈昭的性子，隻怕會遭到他無窮無盡的憎恨，才一直拖著。
    直到聽到沈昭竟然要和那個警察舉行婚禮的消息......
    他看著自己手上暗紅的血，低啞的笑了。
    身後有無數槍口對準自己，前方已無路。
    “達米安，放下武器！”
    “你無路可逃了！”
    nine轉身，冷冷看著身後的眾人，眼神空洞得像沉在水底。
    似乎什麽都沒了。
    寒冷讓過往的記憶愈發清晰。
    那個到處留情的父親不久前在已經自己的刀下，被一寸一寸的痛苦折磨著死去。
    他身上的血已經流盡，罪孽也盡數寫清。
    而那個母親，在自己多年前找到她時，那個俄羅斯女人已經染上了深入骨髓的毒癮，他給了那個女人一個痛快。
    錯誤的血緣已被親手斬斷，想必dna中刻著的烙印也將慢慢淡化吧。
    至於仇恨，好像也隨著這兩個人的離去以及一場大火消散在風中。
    還有什麽呢，隻剩下這條命了吧。
    前方是黑壓壓的槍口——
    每個人都在逼近他，每個人都將手上的槍對準了他。
    “來啊！陸驍你開槍啊！”
    他對著那群人抬起了自己手上的槍口，手指搭在扳機上的瞬間，一道聲音從風中傳來。
    “nine——！”
    他渾身一震。
    沈昭的聲音，沈昭......沈昭在哪？
    沈昭看到自己像喪家之犬一般的樣子了嗎？
    有多久了，沒聽到這溫柔的聲音。
    他好想看看沈昭。
    過往十多年沒見時，那思念一直藏在地下，即便持久，即便被悶到發酵，也未曾衝破邊界。
    可一旦真切相處過，擁抱過，四目相對、甚至唇齒相接過......
    那思念便在心裏發癢，最終衝破自己的身體，肆意發瘋向外汲取著空氣，再也無法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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