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等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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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的潮氣如同無形的觸手,悄無聲息地滲進江淺租住老房子的每一道牆縫。牆麵斑駁的牆皮在潮氣的侵蝕下,像老人鬆弛的皮膚般剝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磚麵。房間裏所有的紙張都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泛著綿軟的黴斑,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味。江淺趴在積灰的書桌上,台燈昏黃的光暈隻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在這小小的光圈裏,她第無數次用紅筆圈住縣誌裏關於鍾樓的記載 ——"萬曆三十七年,鍾鳴七聲而地裂,沙礫中現前人骸骨,其喉間嵌金屬砂粒,狀若星圖"。窗外的雨聲毫無規律地砸在空調外機上,那聲音沉悶又刺耳,像極了鍾樓磚牆上砂粒簌簌掉落的聲響,一下又一下,敲打著她緊繃的神經。
    檢測中心的報告單被江淺反複揉捏,邊角早已卷起,在掌心被捏出深深的褶皺。那個鮮紅的 "樣本異常無法檢測" 的戳印,像是一道醒目的傷口,格外刺眼。距離送檢已經過去整整七天,這七天漫長得如同七年。地質研究員最後那句 "別相信任何戴手表的人",在每一個午夜夢回時,都會混著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毫無征兆地灌進她的耳蝸,讓她從噩夢中驚醒。此刻,江淺盯著電腦屏幕,穀歌地圖上代表鍾樓的坐標圖標,正以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每分鍾 0.01 毫米的幅度緩慢偏移,就像有一雙無形的、來自時空之外的手,在悄然篡改著現實世界的坐標。
    "又斷電了?" 江淺摸著漆黑的手機屏幕,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顯得格外孤寂。話音剛落,房間裏的老式座鍾突然發出齒輪崩裂的脆響,那聲音尖銳得像是要刺破耳膜。緊接著,分針詭異地逆向劃過 "7" 的刻度,金屬指針與表盤摩擦出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當應急燈亮起時,那昏黃的、不穩定的光線,照亮了攤開的筆記本。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原本空白的頁麵上,竟浮現出一行新鮮的墨跡:"第三次鍾鳴吞噬了 1912 年的雪"。那字跡工整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是她從未見過的蠅頭小楷,筆尖還帶著鐵鏽味的血跡,仿佛是有人用帶血的手指寫下的警告。
    深夜,萬籟俱寂,隻有江淺沉重的呼吸聲在房間裏回響。喉嚨裏的沙粒感愈發明顯,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咽一把細小的刀片,疼痛難忍。她強撐著起身,走進浴室,打開手電筒,對著鏡子張開嘴。手電筒的光柱照亮咽喉,她驚恐地發現,黏膜下的鐵灰色斑點正在連成網狀,如同一張細密的、致命的大網,而這圖案,像極了鍾樓穹頂那神秘莫測的星圖壁畫。當她伸出舌頭,舌尖上赫然粘著半粒砂粒,表麵的紋路竟與今早收到的匿名信封口蠟印完全一致。那封信裏隻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她站在鍾樓頂端,掌心托著的玻璃瓶中,砂粒正泛著與現在相同的冷光,仿佛在預示著什麽,又像是在嘲笑她的無知。
    "叮 ——"
    手機在充電狀態下毫無征兆地突然開機,檢測中心的未接來電提醒如潮水般彈出十七條。江淺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回撥過去。聽筒裏先是傳來電流雜音組成的刺耳蜂鳴,就在她說出 "沙粒" 二字的瞬間,清晰地傳來齒輪咬合的 "哢嗒" 聲,像是某種神秘的回應,又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警告。她顫抖著翻開通訊記錄,震驚地發現陳立的號碼最後通話時間顯示為 1995 年 6 月 12 日,正是他提到的考古隊失蹤日期,而備注欄不知何時被改成了 "第 37 任守鍾人"。這個發現讓江淺的心跳幾乎停止,腦海中無數的疑問和猜測翻湧,卻又找不到答案。
    暴雨在淩晨三點毫無預兆地驟停,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又壓抑的氣息。江淺抱著筆記本,蜷縮在飄窗邊,試圖從泛黃的舊報紙裏找到哪怕一絲線索。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報紙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在 1937 年的空襲報道旁,她發現了一張邊角焦黑的剪報:"鍾樓驚現金屬砂粒,專家稱其含有時空褶皺痕跡"。她拿起鉛筆,下意識地塗抹剪報背麵。隨著鉛筆的滑動,逐漸顯形的竟是鍾樓內部結構圖,在鍾擺核心位置畫著個眼熟的符號 —— 與檢測員心口的紋身、陳立手腕的圖騰完全一致。這個發現讓她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喵 ——"
    窗外突然傳來野貓撕心裂肺的嚎叫,那聲音淒厲又詭異,仿佛飽含著無盡的痛苦和警告。江淺渾身一顫,掀開窗簾,借著路燈昏黃的光,她看見巷口的槐樹下,蹲坐著一隻左眼戴著金屬眼罩的黑貓,正死死地盯著她的方向。貓爪下按著張紙片,她仔細辨認,那竟是自己昨天撕碎的檢測報告殘頁,此刻竟被拚貼成完整的鍾擺圖案,每道折痕都精準對應著鍾樓磚牆上的裂縫。更詭異的是,當黑貓轉頭時,金屬眼罩縫隙裏閃過鐵灰色反光 —— 與她咳出的砂粒如出一轍。記憶突然閃回,在地質檢測中心的監控錄像裏,那隻撞翻標本櫃的流浪貓,似乎也有同樣的金屬眼罩。江淺猛地想起研究員說過的 "時間錨點",難道這些砂粒不僅能錨定時空,還能寄生在生物體內?這個可怕的念頭讓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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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識地摸向頸側,那裏不知何時鼓起了米粒大小的硬塊,隨著心跳節奏輕輕顫動,仿佛有一個小小的、邪惡的生命在皮下跳動。就在這時,電腦屏幕突然亮起,郵箱裏躺著封沒有發件人的加密郵件,附件名稱是 "1995 年 6 月 12 日實驗記錄"。江淺深吸一口氣,輸入鍾樓坐標作為密碼。視頻開始播放,畫麵裏年輕的陳立正舉著攝像機拍攝鍾樓內部,鏡頭掃過牆麵時,赫然映出江淺的倒影 —— 但那身穿著青銅色長袍的倒影,分明比現在的她年長十歲。這個畫麵讓江淺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認知都在這一刻被顛覆。
    "第七次鍾鳴將重置所有時間錨點。" 視頻裏傳來模糊的畫外音,正是檢測員的聲音,"如果載體在鍾聲前未能歸位,1900 年的鼠疫杆菌、1937 年的空襲彈片、1995 年的時空亂流,都會通過砂粒裂縫湧入現實。" 話音剛落,畫麵突然劇烈晃動,鏡頭摔在地上,最後定格在江淺倒影的手腕處 —— 那裏戴著與青銅麵具人相同的齒輪手鏈。
    雨聲再次響起,這次混著遙遠的鍾聲,一聲又一聲,像是倒計時,又像是催命符。江淺數著心跳等待,當第三聲鍾鳴傳來時,書桌上的玻璃瓶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剩餘的五粒砂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仿佛正在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吞噬。她慌忙翻開縣誌最新一頁,震驚地發現不知何時新增的記載:"當砂粒歸零時,鍾樓將成為吞噬時空的巨口,唯有守鍾人的血能重新封印"。而文字下方,是幅新鮮的插畫,畫中女子手握碎玻璃瓶,鮮血滴在鍾樓磚牆上,裂縫中滲出的光裏,浮動著無數熟悉的麵孔,包括檢測員、陳立,還有鏡中從未見過的自己。
    手機在此時震動,檢測中心發來條彩信。江淺點開的瞬間,全身血液仿佛凝固 —— 照片裏的檢測台上,她送去的砂粒樣本旁,靜靜躺著半枚帶血的齒輪,齒紋間卡著的,正是她今早脫落的指甲碎片。而照片拍攝時間顯示為 1995 年 6 月 12 日 2359,比陳立的失蹤時間早一分鍾。這個時間節點的巧合,讓江淺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仿佛自己正陷入一個巨大的、精心設計的時空陷阱。
    巷口的黑貓再次嚎叫,這次聲音裏帶著金屬摩擦的銳響,像是來自地獄的號角。江淺望向窗外,發現貓已不在原地,剛才壓著的紙片被雨水洇濕,顯露出背麵的字跡:"你以為在等待結果?不,是結果在等待你成為答案。" 墨跡未幹的紙頁上,鍾樓的輪廓正隨著雨水暈染,逐漸與她頸側的硬塊形狀重合。
    當第四聲鍾鳴穿透雨幕時,江淺終於明白檢測員那句警告的深意 —— 不是檢測結果會揭示真相,而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鍾樓時空悖論的活答案。那些在等待中被放大的焦慮,原來都是時光齒輪轉動時,留給守鍾人的最後溫柔。她摸向心口,那裏不知何時也浮現出淡淡的齒輪紋路,與檢測員、陳立的位置完全一致。
    第五粒砂粒在瓶中碎成齏粉的瞬間,電腦自動播放起一段從未保存過的視頻。畫麵裏,戴著青銅麵具的自己站在鍾樓頂端,將最後一粒砂粒按進鍾擺核心,背景是 1995 年的夜空,而下方街道上,年輕的檢測員和陳立正驚恐地望向鍾樓 —— 原來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已經完成了這場跨越時空的自我救贖,而現在的等待,不過是時光閉環裏必須重演的序章。江淺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她知道,屬於她的使命,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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