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顧惜惜的名頭，雖說有些世家小姐嫌她拋頭露麵不像個女兒家，但何夫人可是打心眼裏佩服。
    同為武將家的女兒，何夫人自小最敬重的便是能提刀上馬的英雄人物，何況顧惜惜還是夏國赫赫有名的女將軍，故而難掩仰慕之情。
    在她被引到正堂剛落坐後，忽見顧惜惜帶著三個徒弟從月洞門進來， “騰” 地一下子站起身，眼尾都泛著亮閃閃的光。
    “顧將軍！” 她話音裏帶著顫音，手也不自覺的攥緊。
    如意跟芳霏悄悄交換眼色，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乖乖，這位看在是師父的‘鐵粉’！”
    何夫人盯著顧惜惜伸過來扶她的手，隻覺指尖發燙，掌心都冒出細汗來。
    待被按得重新坐定，才驚覺自己竟抓著對方的手腕沒鬆開，慌得像小姑娘似的連忙縮回手。
    何悅兒與何靈兒姐妹倆瞪圓了眼 —— 往日在府裏端足了當家夫人架子的母親，此刻竟像見了戲台上武生的小娘子般，雙頰緋紅得能滴出血來。
    姐姐用帕子掩著嘴幹咳兩聲，妹妹卻直白得很，眼神直往母親臉上瞟，那意思分明是：這真真是咱們的娘？
    顧惜惜輕咳一聲打破僵局：“不知何夫人今日蒞臨，可是有要事相商？”
    “沒、沒什麽大事......” 何夫人稍一猶豫，忽然拔高聲調，“是碧水閣的事！鄭家要開個跟你們一模一樣的鋪子，屆時何知府還要我去給他們撐場麵！”
    “哦？” 顧惜惜挑眉，指尖輕輕叩了叩桌沿，“夫人與何大人原是結發夫妻，怎的倒向我透起這消息來？”
    何夫人耳根子紅得快燒起來，脫口便道：“還不是想見您一麵......” 話一出口，滿屋子人都靜得能聽見炭盆裏火星子爆裂的聲響。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慌裏慌張地搓著手補救：“也不全為這個！我與那姓何的...... 唉，說起來話長，總之不是一條心的！”
    到底是武將家的閨女，一咬牙就把話兜底了 —— 這宅子裏哪個不是人精？稍一打聽便能摸清楚她在府裏的處境。
    跟在身邊的何悅兒、何靈兒姐妹倆互瞅一眼，那眼神活像在說：這真是咱平日裏穩當持重的親娘？
    顧惜惜瞧著眼前這心直口快、頭回見麵就掏心窩子的武昭，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掩飾住尷尬，才又開口：“今日多謝何夫人告知此事。”
    “顧將軍，鄭家那幫人最會使陰招，兩位姑娘可得多留個心眼。” 武昭眼神看向站在顧惜惜身側的兩個人。
    如意和芳霏福了福身子：“謝何夫人提點。”
    何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又把目光調轉到顧惜惜身上，“顧將軍，你這段時日都會留在此處嗎？”
    “近期都在青州，隻是夫人別再叫我將軍了，我如今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喚我惜惜便是。”
    武昭眼睛一亮，小聲喃喃了一遍“惜惜”二字，接著輕聲道：“我本姓武，單名一個昭字。”
    說完，一臉期待的望著顧惜惜。
    “昭昭，好名字！” 顧惜惜笑著喚了一聲。
    武昭聽見偶像喊自己的名字，竟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眉梢都透著股子歡喜。
    “不知昭昭的父親，可是前青州指揮使武沉舟大人？” 顧惜惜忽然開口。
    “正是家父。” 武昭話音未落，臉色便暗了下來。若父親還在世，何明德哪敢這般作賤自己？
    當年父親瞧何明德出身寒門，怕自己嫁進高門大院受委屈，又看他求親時的言語懇切，賭咒發誓絕不納妾，想著年長幾歲總知道疼人，這才應了這門親事。
    誰知父親剛咽氣，那姓何的就換了副嘴臉，小妾一屋子一屋子地抬。起初她也哭鬧過，可日子久了，心也就涼透了……
    顧惜惜見武昭眼底眼中的神傷，便知自己這話戳中了傷心處，心生愧疚，摸出自己隨身佩戴的一把匕首，遞過去，“昭昭，對不住了，這個送你。”
    武昭自小跟著父親在刀光劍影裏討生活，自然是個識得兵器好壞的行家。
    一眼瞥見顧惜惜手中那匕首，便知是件不俗之物，心下想推辭，可又念著這是自己平日裏仰慕的人隨身帶著的物件，實在舍不得鬆口。
    正猶豫間，顧惜惜已拉起她的手，將匕首塞了過來。
    "收著吧，出門在外也好防身。"顧惜惜這話一出口，直戳中武昭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眼淚頓時撲簌簌地往下掉。
    顧惜惜見狀慌了神，急忙哄道："這是怎麽說的？別哭別哭！你若瞧不上這匕首，我還有旁的稀罕物，金釵玉佩什麽的，要不要換個新鮮的？"
    武昭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定了定心神，紅著臉歉疚道："惜惜，是我一時沒了分寸，你可別往心裏去。實不相瞞，見著這匕首，倒叫我想起老父親在世時，也曾送過我一把防身的短刃......"
    顧惜惜笑著寬慰道："自然不會，我還當是你不喜歡這匕首，說來我慣會舞搶弄棒，女兒家常會的那些，我著實不在行，既然你不嫌棄我粗魯，常來便是。"
    武昭欣然應下："那我往後可要厚著臉皮叨擾姐姐了！"
    顧惜惜忽而話鋒一轉："昭昭妹妹，平日裏可會飲幾杯？"
    武昭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如實作答："略能飲些。"
    "那就再好不過了！"顧惜惜笑道，"今兒晌午就留在我這兒用飯！我家如意的廚藝可是一絕，碧水閣那些招牌菜、拿手茶，都是她琢磨出來的。咱們打算吃鍋子，人多熱鬧些才有意思。隻是府上幾個小丫頭片子年紀還小，不能陪我喝酒解悶......"
    武昭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早樂開了花，嘴上卻客客氣氣道："那可真是有勞如意姑娘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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