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貨敢動手……” 謝明洛的貼身丫鬟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張嬤嬤就要破口大罵，卻被趙夫人冷冷截住話頭：“夠了！帶著你家小姐滾回京去！” 說罷不耐煩地揮揮手，仿佛在趕什麽醃臢東西。
    那丫鬟 “撲通” 跪倒，膝頭撞在青磚上邦邦響：“求夫人開恩！我家小姐她……” 話沒說完，張嬤嬤反手一巴掌扇過去，打得她嘴角淌血，總算捂著臉不敢再吱聲。
    趙夫人眼皮都沒抬，淡淡道：“張嬤嬤，勞你跑一趟，送她們‘上路’吧。”
    “是，夫人！” 張嬤嬤應得幹脆，轉頭叫過幾個粗使婆子，像拖死狗似的把謝明洛主仆倆架起來往偏院去。
    進了屋，正撞見謝明洛另一個丫鬟在收拾梳妝盒，便厲聲道：“把你家小姐的破爛玩意兒都卷吧卷吧，麻利點！”
    見那丫鬟眼裏冒火，張嬤嬤揚了揚手，掌風帶起一陣風：“你們主子還得暈陣子才醒，要是想路上讓她沒人伺候，盡管瞪我 —— 老婆子不介意再賞你一掌，保管讓你跟你那姐妹似的嘴嚴實。”
    那丫鬟脖子一縮，趕緊閉了嘴，手忙腳亂地往包袱裏塞衣裳。
    “磨蹭什麽！快些收拾？” 張嬤嬤又催，轉頭衝身後一個小丫鬟吩咐：“去瞧瞧，謝家那倆護衛備妥了沒有？”
    一刻鍾後，趙府後門 “吱呀” 開了條縫，一輛華麗馬車悄沒聲地駛出來，正是謝明洛來時坐的那輛。
    剛到州城城門，恰好跟趙家送聘禮回來的馬車擦身而過，徑直往城外去了。
    趙啟英轉頭瞥了眼那車張揚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隨即臉上重又綻開笑意，小腿輕磕馬腹，往家趕去。
    趙府裏，趙明秀正給趙夫人捏肩，小手捏得力道正好，嘴裏甜滋滋地拍馬：“娘您可太厲害了！三兩下就把那姓謝的打發了！”
    趙夫人拍了拍趙明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歎道：“我可不能讓她毀了這段好姻緣。”
    “虧她還自詡名門閨秀，竟做出那等不要臉的事！” 趙明秀一想到今早謝明洛的所作所為，就忍不住皺緊眉頭，滿心膈應。
    “小姐，她算哪門子名門閨秀？不過是記在謝家主母名下的外室女罷了！” 張嬤嬤在一旁接話。
    “哦？嬤嬤這話怎麽說？” 趙明秀來了興致。
    張嬤嬤先看了眼趙夫人，見主子點頭允了，才緩緩道來：“謝訓年輕時候，相中了個唱戲的女子，正是謝明洛的親娘，便在外頭置了宅子養著。”
    “那女子也是命苦，生謝明洛時難產去了，謝訓就把剛出生的謝明洛抱回府裏。巧的是，當時謝家主母剛生下小少爺沒幾日，便對外宣稱產下了雙生子女，把謝明洛記在了名下。”
    “那謝夫人就肯了？” 趙明秀咋舌。
    “不肯又能怎樣？大宅院裏生活，多是不能隨心所欲，那位主母性子又軟，這些年對謝明洛雖說不上親近，卻也從沒虧待過。” 張嬤嬤道。
    “我祖母也真是的，怎麽把這麽個戲子生的女兒送過來！” 趙明秀忍不住抱怨。
    她倒不是瞧不起戲子，實在是謝明洛太招人厭 —— 表麵裝得清高，暗地裏淨做些上不得台麵的勾當。
    她越想越後怕：今兒個若不是哥哥警醒，真喝了那杯茶水，怕是就要失去那位會做天下最美衣裳的嫂嫂了！
    “謝家沒有適齡的姑娘，便挑了這麽個玩意兒來。你祖母也是上了年紀，越發糊塗了！” 趙夫人這話，半分沒客氣。
    要說趙老夫人能害親孫子？倒也不至於。她就是性子執拗，這些年跟自家鬥法沒占著上風，心裏早擰了個結 —— 總覺得最疼的小兒子被兒媳 “拐走” 了，不認親娘，便憋著股勁想折騰，好讓自己也嚐嚐兒媳婦跟自己不對付的滋味。
    想到這兒，趙夫人嘴角牽起一絲苦笑：這又是何苦呢！
    趙明秀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小輩不好議論長輩，她隻能在心裏默念：祖母，您可真糊塗啊！
    “罷了，不說這些敗興的。” 趙夫人伸手，輕輕扯了扯趙明秀耷拉的嘴角，“你大哥該快回來了，去門口瞧瞧吧。”
    趙明秀剛走出月亮門，就見趙啟英大步而來，滿麵春風。
    她當即打趣：“呦！大哥這還沒娶上新娘子呢，笑的倒像個剛拜完堂的新郎官！”
    “你這丫頭！” 趙啟英舍不得訓她，隻笑問，“娘在正廳？”
    “在呢！”
    趙啟英抬腳往正廳去，剛進門就揚聲：“娘，我回來了！” 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住。
    “這就滿意了？” 趙夫人也打趣他。
    趙啟英卻搖搖頭，紅著臉問：“娘，什麽時候請人擇個吉日，定下婚期？”
    “這就急上了？” 趙夫人笑道，“我記得，長樂今年才十六吧？”
    她忽然想起在碧水閣看芳霏演過的那出戲，便細細跟大兒子說了說其中的講究。
    “那…… 那就等上兩年！” 趙啟英臉更紅了，語氣卻格外堅定。
    “小姑還能在咱家多留兩年呢！”
    “這咋還要等這麽久？聘禮都送來了呀！”
    方才還念叨著往後難見長樂、一臉舍不得的裏正婆娘，這會子臉色立馬變了。
    “是這麽回事……” 芳霏便細細講起女子身子發育的道理，說及最佳生育年紀，又重重強調了早婚早嫁的壞處。
    過來瞧聘禮的幾個村婦裏頭，有人先前聽劉氏念叨過幾句，隻是劉氏自己也說不明白，她們當時左耳進右耳出，沒往心裏去。
    今兒聽芳霏講得明明白白，一個個都張大了嘴，當場就往自己身上找起病根來：“怪不得我這腰，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鑽心！”
    “我這頭疼也是，疼起來半條命都沒了！”
    ……
    眾人七嘴八舌，竟把身上的毛病都歸到了早年生娃太早的緣故上。
    芳霏見了，也是喜聞樂見 —— 但願自己這隻蝴蝶扇動的風，能真給女人們多些好處。
    等把來看熱鬧的村民都送了走，薑老爹望著一院子的聘禮，犯了愁，轉頭問薑阿奶：“老婆子，這一堆東西，該往哪間屋放？”
    薑阿奶掃了一圈院子，指著薑廣青那屋說：“先堆那兒吧。”
    “中！老大、老二、老三，搭把手搬東西！” 薑老爹發了話，嘴裏還念叨，“看來得再蓋幾間屋了。”
    “爹，依我看，不如照著我家那四合院，把老宅推了重蓋！” 薑長業一邊說著，一邊朝薑長安使了個眼色，“二哥，起！” 兩人穩穩抬起一隻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