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改道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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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心裏又急又氣,忍不住暗罵:這小子怎的這般多心?師父讓你搬米就乖乖搬,盯著櫃門看什麽!
    那中年漢子正彎腰往竹筐裏撿當日要吃的蔬菜和活魚,頭也沒抬便應道:“昨夜那位少爺要吃點心,我來這取了些,許是當時沒關嚴實。”
    一聽見“少爺”二字,少年的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湊上前問:“師父,昨兒後半夜,你聽見那位少爺房裏的喊叫聲沒?動靜可大了!”
    “客人的事少打聽,做好咱們的活就行!”
    中年漢子訓了徒弟一句,又催道,“別磨蹭了,快搬米!你師娘還等著下鍋呢,要是誤了大夥兒吃飯的時辰,船主怪罪下來,咱們可擔待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師父!”少年雖還惦記著那喊叫聲,卻也不敢再追問,扛起一袋米便往門口走。
    沒一會兒,如意就聽見中年漢子邊往外走邊小聲嘀咕:“萬幸船主沒發現我昨晚忘鎖貨艙門了,不然這個月工錢又得被扣!”
    話音剛落,他又嘿嘿笑起來:“不過昨晚那位公子出手大方,賞的錢夠我到了岸上買二兩好酒喝了!”
    接著便是一陣輕快的小調,聲音越走越遠。
    直到聽見貨艙門“哢嗒”落鎖的聲響,如意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長長鬆了口氣。
    如意在心裏反複琢磨著師徒倆的話——昨夜裏陳彥之房裏的喊叫聲,她當時和陳彥之對峙時可沒喊過,這麽說,後來他又找了別人。
    船上的人他不敢輕易動,貼身侍衛更不可能,那便隻剩張寶根了!
    如意心裏半分同情也生不出來,反倒滿是怨懟:
    若不是張寶根多嘴提醒,陳彥之未必能認出她,自己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
    再說那陳彥之,真是個十足的變態!不僅戀童虐人,瘋起來竟連男女都不分。
    如意忍不住在心裏“呸”了一聲,隻覺一陣惡心。
    這些念頭不過在腦中一閃而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填飽肚子、攢些力氣。
    她看向先前沒關嚴的第二個櫃子——聽那中年漢子的話,裏頭該是放著點心。
    如意輕手輕腳拉開櫃門,果然見裏麵碼著一排排油紙包好的點心。
    她剛要伸手去拿,忽然想起那少年的細心,便隻從最裏麵一排抽了一包,又把剩下的點心歸攏整齊,讓數量看著沒少,才仔細關上櫃門。
    可這一包點心哪夠撐到京城?她又把目光移到其他櫃子上,想著碰碰運氣。
    好在第三個櫃子裏竟放著一筐雜麵窩頭,摸起來還不算硬,該是昨天剛蒸的,想必是船上雜役的口糧。
    如意小心取出五六個揣進懷裏,又照著原來的擺放樣子,把底下的窩頭擺得鬆垮些,乍一看竟瞧不出少了。
    她心裏清楚:小心駛得萬年船,一旦被發現,再落入陳彥之手裏,可就沒那麽容易跑掉了!
    如意又從水缸裏舀了些水,找了個隱蔽角落,就著水快速咽下一個窩頭。
    待清掃幹淨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她才鑽進一堆破漁網後麵,這才真正卸下幾分警惕,開始梳理思緒。
    回想昨夜,她出門時跟小姑說了要去悅來樓尋大哥,家裏人發現她不見後,定然會沿著那條路找她的蹤跡——她當時故意散落的珍珠,總能讓他們猜到自己出了事。
    事實也確實如此,那些珍珠是被出來尋人的薑小姑先發現的,但更確切的消息,還是來自悅來樓的小二哥,這才沒讓大家尋錯方向。
    雖說陳彥之連夜退房本就透著蹊蹺,可大夥兒念著他往日的好名聲,一時半會兒也難往他身上懷疑,難免會像上次鄭玉兒派人綁架那樣,先想到是人販子做的惡。
    這些內情如意自然不知情,隻能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讓家裏人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嫌疑人。
    她此刻最憂心的,是家人發現她失蹤後該有多著急,可自己被困在船上,連半點消息也傳不出去。
    先前芳霏去京城時,她聽王二叔說過,走水路去京城,快則十多天,慢則要二十天——快慢除了看天氣,最關鍵的就是會不會在沿途碼頭停靠,裝卸貨物耽誤時辰。
    眼下也沒別的法子,隻能先護好自己,養足精神。
    等船到了碼頭停靠,才有機會逃跑。
    如意便閉上眼養神,這一整天下來,也隻吃了那一個窩頭。
    直到深夜,船上靜得沒了聲響,她才悄悄鑽出漁網堆,在角落裏活動了下僵硬的筋骨,又啃了半個窩頭、喝了兩口水,隨後趕緊鑽回漁網後的安全處藏好。
    挨到第二日,那對師徒又來取水取糧,正休息的如意瞬間提起了警惕。
    好在這次少年沒再盯著櫃子和地麵,反倒憋不住拋出了另一個疑問:“師父,那位公子帶的小姐,到底長什麽樣啊?”
    前晚上船時,陳彥之一直擋在如意身前,從下馬車到進船艙,船上的人壓根沒見過她的模樣,隻聽陳彥之說是自家睡著的妹子。
    “你這小子,沒瞧著人家穿的用的都是大戶人家的排場?那小姐也是你能惦記的?”中年漢子瞪了徒弟一眼。
    如意在暗處冷嗤一聲:果然自古男人湊一起,總少不了聊女人的話題。
    “師父,我哪敢惦記啊!”少年連忙擺手,“就是看那公子氣宇不凡,才好奇他妹子長啥樣罷了。”
    中年漢子“嘿嘿”笑了兩聲,搖頭道:“我也沒見著。”
    “師娘給他們送飯,也沒見到?”少年追問。
    “那位公子說他妹子暈船暈得厲害,不讓人打擾,讓飯菜直接送他房裏。我昨兒還見他親自端著飯菜去隔壁艙,倒瞧著挺疼自家妹子的。”
    中年漢子絮絮叨叨說著,男人長舌起來,竟和婦人也差不了多少。
    也虧得這師徒倆話多,如意倒能從他們口中聽些船上的動靜。
    “哦……”少年語氣裏滿是可惜,好奇心沒得到滿足,可轉瞬又道,“那公子看著倒好說話,就是他身邊的侍衛凶得很,昨兒我瞧見那小廝,下手可重了!”
    他說的小廝,正是張寶根。
    中年漢子歎了口氣:“嗨,下人不聽話,挨打是常事,厲害的還有被打死的呢!”
    這話一出,艙裏頓時沒了聲響——許是這話戳中了兩人的痛處,底層百姓討生活本就艱難,誰沒受過些氣?
    又過了片刻,師徒倆收拾好東西便走了,貨艙門再次“哢嗒”落鎖。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如意懸著的那顆心,才又稍稍放了些。
    如此過了三日,如意白日裏就縮在那堆破漁網後頭,隻等入夜才敢出來活動,倒也平安無事。
    到第四日,她又聽見那師徒倆的抱怨聲。
    人還沒進艙,先聞少年的嗓門:“師父!不是說好了直往京城去?怎麽忽然改道南下了?”
    中年漢子歎口氣,勸道:“行了狗娃,知道你記掛你娘。咱們這趟走得遠,能多賺幾個銅板,回頭也好給你娘抓些好藥。”
    少年氣不過,狠狠踹了腳糧袋,罵道:“那鄭家人眼裏就沒把咱們當人!就算要改道,提前說一聲,也好讓咱給家裏捎個信啊!”
    如意聞言,眼梢微微一眯:原來這船主是鄭家的。既是南下,怕不是臨時起意,早有謀劃才對。
    那艙裏這些貨物……她目光掃過堆著的箱子,心裏打定主意:待會兒定要撬開看看。
    少年罵夠了,心緒稍平,又念叨起別的:“先前那公子不是要去京城?怎麽半道給他停港換去京的船,他倒不願了?”
    “大戶人家的公子,哪個不愛四處遊曆?哪像咱們,整日裏為幾兩碎銀奔波。”中年漢子道。
    “這就不擔心他妹子暈船了!”少年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