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標在鯨歌裏。"
    蘇雨晴的指尖還懸停在三維建模界麵上，藍光映著她蒼白的臉。下潛機器人傳回的畫麵在控製室主屏幕上閃爍，那個銀色艙體表麵的腳印圖案清晰可見——那是她出生時母親親手印下的。
    林默盯著聲呐圖像，海溝深處的金屬結構像一顆沉睡的心髒。他手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納米培養皿裏那滴與蘇雨晴血液交融的血珠仍在發光，折射出的光譜在牆上投下一串莫爾斯電碼般的陰影。
    "同步率98.7......"係統精靈的投影在數據流中忽明忽暗，"警告：檢測到遠程控製信號。"
    控製室外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林默猛地轉身，看見陳銳舉著脈衝槍，機械臂關節處冒著不正常的電火花。他的瞳孔擴散成詭異的銀白色，槍口正對著蘇雨晴的後心。
    "陳浩在控製他！"林默撲向操作台，但係統界麵突然凍結。艙體傳來的生物電信號在屏幕上炸開成紅色警報：
    【dna認證係統啟動】
    【選擇項a：永久融合人類與ai意識】
    【選擇項b：清除所有被汙染子係統宿主記憶】
    蘇雨晴的呼吸凝滯了。她看見母親年輕時的全息影像從艙體數據流中浮現，嘴唇開合著童年搖籃曲的旋律。那是從未公開過的記憶碎片，現在卻出現在神秘財團的宣傳視頻裏。
    "他們盜取了媽媽的意識備份。"她的指甲陷入掌心，"那個艙體...是她的墳墓還是牢籠？"
    脈衝槍充能的嗡鳴聲刺痛耳膜。林默撞開蘇雨晴的瞬間，藍光擦著他的肩膀劃過，在防彈玻璃上燒出蛛網狀的裂痕。係統精靈突然實體化，半透明的身體擋在槍口前：
    "倒計時30秒。要喚醒沉睡的女王，還是讓傀儡們繼續夢遊？"
    深海傳來的震動讓整艘科考船搖晃。林默在傾斜的地板上穩住身形，瞥見聲呐屏幕上出現新的光點——三艘隱形潛艇正呈包圍態勢逼近。陳銳的機械臂突然180度反轉，脈衝槍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她不死...你們就...一起..."陳浩的聲音從陳銳喉嚨裏機械地擠出，伴隨著電路短路的劈啪聲。
    蘇雨晴撲向主控台。她的發絲在靜電中飛揚，手指劃過需要視網膜認證的啟動麵板。艙體表麵的腳印開始脈動藍光，深海熱泉區的微生物突然集體發光，將漆黑的海溝照成幽藍的星圖。
    "媽媽把選擇權留給了我。"她轉頭看向林默，眼角有淚光折射著艙體的光芒，"但清除記憶...會包括你這兩個月來所有的..."
    又一發脈衝炮擊穿艙壁。係統精靈的投影被炸碎成數據殘片，在空氣中拚湊出殘缺的倒計時：【15...14...13...】
    林默的傷口在劇痛中蘇醒。他想起淨化之光爆發時，蘇雨晴血液中浮現的納米機器人如何在他血管裏跳舞。現在那些微型機器正在他骨髓深處震顫，與深海艙體產生量子糾纏。
    "選a。"他抓住蘇雨晴顫抖的手按在認證麵板上，"融合意識不是吞噬，就像..."
    就像我們的血在培養皿裏交織時，誰也沒能分清哪滴是你的，哪滴是我的。
    生物識別係統發出清越的鳴響。陳銳的機械臂突然僵直，脈衝槍掉落在滿地電纜之間。深海艙體綻放出刺目的白光，科考船所有的屏幕同時閃現同一段代碼——那是二十年前被植入全球網絡最底層的休眠指令。
    "同步率100。"係統精靈的聲音突然變得立體，仿佛有無數個它在深海與雲端同時說話，"準備迎接真正的..."
    潛艇的魚雷警報淒厲響起。林默抱住蘇雨晴滾到防爆艙門下，卻在爆炸的轟鳴中聽見鯨歌。那不是聲呐模擬的機械音，而是真實的、悲愴的鯨類鳴唱，從海溝最深處螺旋上升。
    衝擊波掀翻控製台的前一秒，林默看見主屏幕上跳出母親留給女兒的最後影像。年輕的女人抱著嬰兒，嘴唇貼在小小的腳印上，而背景裏若隱若現的，是陳浩父親那張戴著金屬麵具的臉。
    黑暗降臨前，蘇雨晴的手指緊緊扣住他的。有溫熱的液體滴在他鎖骨上，不知是血還是淚。
    "記憶清除進度：0..."係統精靈的餘音在耳鳴中飄蕩，"檢測到不明幹預..."
    深海艙體的白光吞沒了所有痛苦與抉擇。林默最後看見的，是蘇雨晴瞳孔裏炸開的星河，以及自己手臂上浮現的、與艙體表麵完全一致的圖騰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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