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後背抵著儲物間木門，掌心能清晰摸到門板縫隙裏漏進來的風——帶著鐵鏽味，裹著李維斯逼近的腳步聲。
    顧清歡的手指還按在他心口，兩人的心跳像兩台失調的量子儀，在寂靜裏撞出亂碼般的節奏。
    "那道光..."顧清歡的聲音發顫，卻壓得極輕，"是天命係統的防禦機製嗎？"她仰起臉，月光從門縫漏進來，在她睫毛上凝出細汗。
    蘇牧這才發現她鬢角沾著實驗室的碎玻璃渣，剛才衝出來時大概撞在了桌角。
    他喉嚨發緊，右肩的傷口正隨著心跳抽痛。
    輪回眼在眼底發燙，映出門外那點藍芒已停在三步外。
    李維斯的鋼筆尖應該正抵著木門，像根淬毒的銀針。"不管是什麽，"他低頭避開顧清歡的視線，手指無意識摳著牆麵剝落的牆皮，"得在係統鎖定我們的量子坐標前，找到核心控製室。"
    顧清歡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比剛才更涼，卻帶著某種灼燒般的力度："我知道條路。"她指腹蹭過他掌心的繭，那是長期握粒子刀留下的，"三個月前我替陳教授整理舊檔案，見過實驗室地下層的應急通道圖。"
    蘇牧瞳孔微縮。
    三個月前正是他第一次覺醒輪回眼的時候，當時他在資料室翻到半頁被撕碎的量子糾纏實驗記錄——難道顧清歡早就...
    "噓。"顧清歡的指尖貼上他唇。
    門外傳來金屬摩擦聲，是李維斯用鋼筆挑開了垃圾桶。
    蘇牧能聽見易拉罐滾落的脆響，還有老周的脈衝槍保險被按下的餘音在腦子裏回響。
    他反手握住顧清歡的手，摸到她無名指根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的痕跡，可她明明說自己是生物組的實習生。
    "跟緊我。"顧清歡突然發力拽他往儲物間角落走。
    積灰的箱子在腳下發出吱呀聲，蘇牧的輪回眼掃過箱麵那個量子糾纏標識，後頸瞬間炸起雞皮疙瘩。
    這符號他在李維斯的鋼筆上見過，在實驗室的量子對撞機操作台上見過，甚至在上周被係統清除的實驗日誌裏，也見過同樣的刻痕。
    顧清歡蹲下身，指甲扣住箱子邊緣。
    陳年積灰簌簌落下，露出箱底一道細縫。"這是通風管道的檢修口。"她抬頭看他，眼睛亮得反常，"我上周替李教授搬資料時，發現這裏的螺絲鬆了。"
    螺絲鬆了？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上周三他被係統強製清除了記憶，醒來時正躺在實驗室外的草坪上，襯衫口袋裏塞著半張寫滿亂碼的便簽。
    而顧清歡說的"上周"，恰好是他記憶缺失的時間段。
    "進去。"顧清歡已經掀開了檢修口的鐵板，黴味混著潮濕的土腥湧上來。
    她先爬了進去，轉身伸手拉他，腕間銀鏈晃過一道光——那是他前世作為星際艦長時，送給領航員的定情信物。
    管道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蘇牧的右肩擦過管壁，疼得倒抽冷氣。
    顧清歡的手始終攥著他，像根錨，在黑暗裏牽引著方向。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突然漏進一線微光。
    顧清歡停住，指尖點了點他手背——兩下短，一下長，是摩斯密碼的"安全"。
    出口在廢棄倉庫的貨架後麵。
    蘇牧剛直起腰，就被顧清歡按回陰影裏。
    透過貨架縫隙，能看見倉庫另一頭站著三個安保隊員，他們的瞳孔泛著幽藍，正是被係統控製的狀態。"他們的量子糾纏頻率和李維斯同步了。"顧清歡貼著他耳朵說，溫熱的吐息掃過耳垂，"得繞開他們的感應範圍。"
    蘇牧的輪回眼自動開啟。
    視線裏，三個安保隊員的身體正滲出淡藍色的光絲，像無數根線連接向某個中心點——東北方，三公裏外。
    那是實驗室的核心區域，也是天命係統的控製中樞。
    "跟我來。"顧清歡拽著他往貨架深處走。
    她的腳步很輕，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蘇牧突然想起前晚在天台，她望著星空說"有時候我覺得，我們的命運早被寫進了量子方程"，當時他隻當是科研壓力下的胡話，現在想來，每個字都像根刺。
    他們穿過倉庫後門時，月亮已經爬到中天。
    顧清歡指著街角的廢棄變電箱："從這裏下去，是實驗室的地下三層。"她蹲下身，用銀鏈上的小鑰匙捅進變電箱鎖孔——那鑰匙的形狀，和蘇牧在輪回眼記憶裏見過的，機械飛升時代的星艦艙門鑰匙分毫不差。
    地下通道的台階結著薄霜。
    蘇牧數到第三十七級時，顧清歡突然停住。
    前方一道金屬門擋住去路，門身刻滿螺旋狀符文，在輪回眼視野裏泛著暗紅的光。"這是量子鎖。"蘇牧摸著門沿，指尖傳來刺痛，"用常規方法根本打不開。"
    顧清歡沒說話。
    她退後半步，仰頭盯著符文，喉結動了動。
    蘇牧看見她眼底閃過極淡的金芒——那是隻有覺醒者才會有的光，之前她從未顯露過。"嗡"的一聲輕響，顧清歡的唇開始翕動，聲音像從極遠處飄來，帶著某種韻律："太初分陰陽，糾纏定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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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屬門突然震顫。
    符文逐個亮起，紅芒轉為幽藍，與李維斯鋼筆尖的光同頻。
    蘇牧的輪回眼劇烈發燙，他看見門後浮現出無數重疊的畫麵：機械紀元的鋼鐵森林，末法時代的劍修戰場，還有他作為古代劍客時，在懸崖邊刻下的同樣符文。
    "哢嗒。"門開了。
    顧清歡扶住牆，臉色發白。
    蘇牧剛要問她怎麽回事，她已經邁步走了進去："沒時間解釋。"
    核心控製室的全息屏在黑暗裏自動亮起。
    蘇牧的呼吸陡然一滯——正中央的終端機上，跳動著"天命係統v3.2"的啟動界麵，下方的開發者信息欄裏，"陳明"兩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那是他導師的名字，三年前在量子對撞機事故中"意外"身亡的導師。
    "看這個。"顧清歡調出一份加密文件，指尖在全息鍵盤上翻飛，"陳明在事故前上傳了最後一份日誌。"
    蘇牧湊過去。
    全息屏上的文字像把刀，割開所有偽裝的麵紗："當量子糾纏突破十一維限製，我終於看清——所謂輪回，不過是高等文明圈養多元宇宙的牧場。
    天命係統不是秩序維護者，是牧人手中的鞭子..."
    "啪"的一聲，終端機突然黑屏。
    李維斯的笑聲從四麵八方湧來："蘇牧，你比我想象中更麻煩。"他的身影出現在控製室門口，鋼筆尖的藍光將他的臉切成明暗兩半，"但你以為找到陳明的日誌就能阻止我？
    他根本沒告訴你，天命係統真正的主人是誰。"
    顧清歡迅速擋在蘇牧身前。
    蘇牧能感覺到她後背的溫度，還有她攥緊的拳頭裏，銀鏈正硌出紅印。
    更多腳步聲從走廊傳來，幽藍的瞳孔在黑暗裏亮起，像一群餓狼的眼睛。
    "你們以為能改變什麽？"李維斯的鋼筆尖抵住顧清歡的後頸，藍光在她皮膚上灼出小紅點，"從你們覺醒輪回眼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係統最完美的實驗品。"
    蘇牧的輪回眼在眼底瘋狂轉動。
    他看見顧清歡銀鏈上的星艦鑰匙正在發燙，看見李維斯鋼筆裏滲出的光絲連接著控製室最深處的量子服務器，更看見自己右肩的傷口在滲出淡金色的血——那是隻有突破輪回限製的覺醒者才會有的，法則之力。
    顧清歡突然轉身，銀鏈纏上李維斯的手腕。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聲音裏帶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威嚴："牧人？"她扯動銀鏈，將李維斯拽得踉蹌，"你以為自己是牧人，其實不過是更高級的羔羊。"
    走廊裏的腳步聲更近了。
    蘇牧摸向腰間的粒子刀，卻觸到顧清歡的手。
    她掌心躺著半塊星艦鑰匙，和他銀鏈上的那半塊嚴絲合縫。"還記得機械紀元的星艦嗎？"她衝他笑，嘴角滲出血絲，"我們當時說過，要一起鑿穿命運的穹頂。"
    李維斯的鋼筆尖刺破了顧清歡的衣袖。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看清了量子服務器上的代碼——那是他每一世死亡時，刻在靈魂深處的密碼。
    他握住顧清歡的手，將兩半鑰匙合在一起。
    鑰匙發出刺目的光，照亮了控製室牆上新浮現的一行字：當雙生之鑰共鳴，輪回之鏡將照見法則本身。
    "動手。"顧清歡輕聲說。
    蘇牧將鑰匙插進量子服務器的接口。
    整座控製室開始震顫，李維斯的怒吼被淹沒在蜂鳴裏。
    蘇牧望著顧清歡染血的笑容，突然明白所有前世的死亡，所有記憶的碎片，原來都是為了此刻——他的輪回眼終於進化到能看見，天命係統最核心的秘密，正隨著鑰匙的轉動，緩緩揭開麵紗。
    走廊裏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
    李維斯的鋼筆尖在顧清歡頸側顫抖，卻始終沒有落下。
    蘇牧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顧清歡的，在量子糾纏的頻率裏，終於同頻共振。
    "他們來了。"顧清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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