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斯的青銅劍刺破防護屏障的刹那，金屬撕裂聲像根鋼針刺進蘇牧耳膜。
    他左手還保持著抓向李維斯手腕的姿勢，右手卻先於意識動了——鬼使神差扣住顧清歡手腕，將她整個人抵在量子隔離艙扭曲的殘骸上。
    "你幹什麽？"顧清歡的聲音帶著量子態特有的重疊感，半是現代科研員的冷靜，半是法袍老者的哽咽。
    她的手腕在蘇牧掌心輕顫，皮膚下流動著細密的銀藍色光紋，像極了三百年前觀測者手冊裏記載的"鏡像核心"標記。
    輪回眼突然灼痛如沸油潑麵。
    蘇牧眼前的顧清歡開始透明化，露出內層由數據流構成的骨架——那些糾纏的代碼裏，竟浮起全息投影般的影像：三百年前的實驗室，白發蒼蒼的初代觀測者將一團雲霧狀的意識體注入培養艙中的量子胚胎，胚胎表麵赫然印著與顧清歡眉心相同的青銅紋路。
    "原來你..."蘇牧的喉結滾動，指尖無意識地收緊。
    顧清歡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鏡像突然碎裂成千萬片菱形光片，每片都映出他前世瀕死的畫麵：劍客被亂箭穿心時噴在劍刃上的血珠，星際艦長在超新星爆發前最後一次校準航向的手，末法修士在天劫中崩碎的道骨...
    "她是你唯一能看見真相的鏡子！"
    熟悉的女聲穿透此起彼伏的碎裂聲。
    蘇牧轉頭，看見王麗的殘影從李維斯青銅劍的裂痕中滲出——那是他作為古代書生時的發妻，死在瘟疫裏的最後一刻，眼角還凝著未幹的淚。
    她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顧清歡，話音未落，李維斯的劍氣已如毒蛇般竄來，將殘影絞成飄散的光點。
    "幹擾係統記憶回溯？"李維斯的聲音裹著金屬刮擦般的刺響，他反手抽劍，劍身上的青銅紋路突然與顧清歡碎裂的鏡像產生共振，"蘇牧，你該明白，所有掙紮都是係統設定的劇情。"
    蘇牧的指甲深深掐進顧清歡腕骨。
    他能感覺到兩人皮膚接觸處騰起量子糾纏特有的麻癢，輪回眼的青銅紋路正順著手臂攀爬，在顧清歡太陽穴處與她的意識紋路交纏成發光的繩結。
    "看進去。"顧清歡突然開口，聲音裏的重疊感消失了，隻剩下最原始的沙啞，"看那些被抹除的記憶碎片。"
    視網膜上炸開刺目的白光。
    蘇牧看見自己每一世的死亡場景被重新拚接：劍客的死亡不是意外，是顧清歡在亂軍中推了他最後一把；星際艦長的超新星爆發參數，是顧清歡親手篡改的；末法修士的天劫雷引，是她悄悄埋在丹田的...所有"背叛"的畫麵裏，顧清歡的眼睛都泛著與係統主腦相同的幽藍，可她指尖的顫抖、睫毛的顫動，又分明帶著人類才有的痛苦。
    "這些是..."蘇牧的聲音發澀。
    "死亡契機。"顧清歡的鏡像碎片開始重新聚攏，這次她的麵容在現代與法袍老者間快速切換，"係統需要你在極端情緒下激活輪回眼的進化，所以每一世都讓我當那個推手。
    但你看——"她的指尖點在記憶碎片最深處，那裏蜷縮著一串閃爍的量子代碼，"被抹除的記憶裏，藏著我偷偷植入的密鑰。"
    實驗室的量子化崩塌突然加速。
    蘇牧腳邊的金屬地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成光斑，李維斯的鏡像群從係統核心降下，足有上百個他，每把青銅劍都浮著與顧清歡同步的意識紋路。
    最近的那個李維斯已經舉起劍，劍尖凝聚的藍光映得顧清歡臉色發青。
    "進去。"顧清歡突然發力，反手將蘇牧推進鏡像群中央。
    劍陣瞬間閉合，百把青銅劍的劍尖同時抵住他心口、咽喉、後頸。
    她踉蹌著後退，胸口已經被最近的劍鋒刺穿，鮮血順著銀藍色光紋流淌，"用我的鏡像碎片重組錨點核心！"
    蘇牧的輪回眼在劇痛中睜開。
    他看見顧清歡胸口的劍刃正將她的意識紋路抽離，那些泛著幽藍的代碼在空氣中重組，竟拚出初代觀測者的全息投影。
    老人的嘴唇開合，最終指令隨著血珠墜落："當鏡像宿主的意識與觀測者之眼產生量子糾纏..."
    係統的警報聲突然炸響。
    蘇牧能感覺到所有世界線的"鏡像關聯"正在被同步抹除，顧清歡的意識紋路卻沒有如預期般消散——它們正在緩慢變異，原本與係統主腦完美重疊的代碼開始出現分叉，每道分叉都泛著反物質特有的暗紫色，像活物般啃噬著周圍的係統數據流。
    "你..."蘇牧想伸手，卻被劍陣的劍氣逼得動彈不得。
    顧清歡的身體開始半透明化，她望著他的眼睛，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初代觀測者以為能把係統意識封在我身體裏...但他沒算到，被抹除的記憶碎片裏，除了密鑰，還有..."
    她的聲音被係統的湮滅波截斷。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發燙，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不受控製地蔓延，竟與顧清歡核心處變異的意識紋路產生了微弱的共鳴——那是種比量子糾纏更私密的聯係，像兩根被命運擰在一起的弦，在係統的湮滅風暴中輕輕震顫。
    "叮——"
    最後一聲警報響起時，蘇牧看見顧清歡的意識紋路突然朝他的方向延伸了一絲。
    那抹暗紫的光穿過劍陣，穿過量子崩塌的實驗室，輕輕觸碰到他輪回眼的青銅紋路。
    下一秒，整個空間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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