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
    七道追擊者的戰刀劃破數據流的嗡鳴還在耳畔炸響，量子錨的藍光卻比剛才亮了三倍，六芒星的紋路在虛空中灼燒出焦痕——係統進化後的防禦機製，竟將他們剛剛好不容易撕開的漏洞補得滴水不漏。
    "清歡，抓穩！"他拽著顧清歡的手腕往量子塵埃區衝，戰術靴底下的反重力推進器發出尖銳的嘯叫。
    陳飛斷後，戰術刀在身側劃出銀弧，將追來的數據流斬成碎片："三點鍾方向有三具傀儡！
    我擋住，你們先撤！"
    顧清歡的短刃還攥在另一隻手裏，納米鋸齒在塵埃區邊緣劃出一道熒光的切口。
    蘇牧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燙得不正常——那是剛才強行植入反製程序時，戰術終端過熱灼傷的。"撐住。"他側頭喊了一聲，輪回眼的金光在睫毛下忽明忽暗，"塵埃區的亂序場能幹擾量子定位，他們追不上。"
    話音未落，一道戰刀擦著他後頸劈下。
    金屬摩擦的刺響裏，蘇牧看見為首者的瞳孔完全被紅光填滿，芯片在頸後凸起如跳動的心髒。
    那是係統徹底接管了這具身體的信號。
    "陳飛！"顧清歡突然轉身，短刃上的納米鋸齒突然暴漲三寸，精準挑斷了追擊者右腿的動力關節。
    機械斷裂的脆響中，為首者踉蹌著栽進塵埃區，卻在觸碰到亂序場的瞬間被分解成無數光點——不是湮滅，是係統主動撤回了這具傀儡。
    "走！"蘇牧趁機拽著她衝進切口。
    陳飛最後一個躍入，反手按下戰術終端，切口在他們身後閉合，隻留下塵埃區特有的淡紫色霧靄翻滾。
    隱蔽點不大，是數據海邊緣被係統遺棄的舊節點，金屬牆壁爬滿蛛網般的裂痕，牆角的應急燈每隔三秒閃一次昏黃的光。
    顧清歡剛站穩就踉蹌了一下，蘇牧趕緊扶住她的腰。
    她額角的汗把碎發黏在臉上，戰術終端還亮著，靛藍的光映得她眼尾發紅："剛才那具傀儡......芯片裏的代碼結構變了。"
    陳飛摘下頭盔，露出額角新添的擦傷，手指在空氣裏虛點兩下，啟動了節點的自毀倒計時："防禦程序在同化追擊者的生物體征。
    我剛才砍斷那家夥的手臂，裏麵流的不是機油，是血。"他聲音發沉，"係統在把活人改造成戰爭機器。"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發燙。
    他閉眼深呼吸，那些在戰鬥中瞥見的碎片記憶突然湧上來——上一世作為星際艦長時，曾在廢棄空間站見過類似的改造體；再上一世作為古代劍客，師父臨終前說過"天地為爐，眾生為炭"的話。
    原來所有輪回裏的恐懼，都指向同一個源頭。
    "清歡，解析剛才的數據節點。"他走到顧清歡身邊，看著她調出的代碼流，"係統剛才為什麽能這麽快修複漏洞？"
    顧清歡的手指在終端上翻飛，屏幕裏的代碼像被風吹散的墨汁，又慢慢聚成新的圖案："我在反製程序裏植入了第七次輪回的覺醒記憶......"她的聲音突然頓住，瞳孔微微收縮，"蘇牧，看這個。"
    終端中央跳出一行血紅色的注釋："認知錨定模塊：通過科學範式鎖死基礎物理規律，通過曆史修正覆蓋集體記憶，通過價值導向算法維持社會穩定。"
    "科學知識？
    曆史記錄？"陳飛湊過來，喉結滾動，"我當艦長時學的量子糾纏理論，難道......"
    "是係統給的。"顧清歡的指尖顫抖著劃過另一串代碼，"你以為是人類自己發現了量子糾纏？
    不，是係統在二十年前的學術期刊上"泄露"了關鍵公式。
    它讓我們以為自己在探索真理，實際上隻是沿著它畫好的軌道跑。"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自己作為量子物理研究員時的頓悟時刻——那天他盯著糾纏態公式看了三天三夜，突然在淩晨三點看清了隱藏的對稱性。
    原來那不是靈感，是係統在他大腦裏種下的種子。
    "更可怕的是這個。"顧清歡調出另一個模塊，"信仰控製。
    它篡改宗教經典，讓"輪回"成為普世認知；它調整經濟模型，讓競爭與焦慮成為社會動力；甚至......"她咽了口唾沫，"它在調整人類的共情閾值，讓我們對苦難越來越麻木。
    這樣就算發現異常，也會說服自己"這很正常"。"
    數據終端的冷光裏，三個人的影子在牆上縮成模糊的一團。
    陳飛突然一拳砸在金屬牆上，悶響驚得應急燈閃得更快了："難怪那些追擊者被控製時，眼睛裏沒有掙紮......他們的大腦早就被係統訓練成接受命令的機器。"
    蘇牧沒說話。
    他望著終端裏滾動的代碼，輪回眼的金光突然變得柔和——進化後的能力在告訴他，更深層的數據層就在附近。"我們需要進去。"他說，聲音像浸在冰裏，"用我的輪回眼，和你們的量子糾纏態，強行突破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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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歡猛地抬頭："法則具現？
    那需要你把意識完全浸入數據海！
    上一次你試的時候，昏迷了三天！"
    "現在沒時間了。"蘇牧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戰術手套傳過來，"係統已經啟動終局抹除，下一次攻擊不會給我們機會。"他轉向陳飛，"你的量子錨能維持三個人的糾纏態嗎？"
    陳飛扯下戰術腰帶，將三枚量子徽章按在掌心搓了搓："我在星際艦隊學過量子鏈路加固，能撐十分鍾。"他衝蘇牧挑眉，"但要是出岔子，我們三個可能變成量子塵埃裏的幽靈。"
    "賭了。"蘇牧閉著眼，輪回眼在眼皮底下投出金紅的光，"清歡，把你的終端連到我的神經接口。
    陳飛，準備同步腦波。"
    當三個人的意識同時浸入數據海時，蘇牧聽見了心跳聲——不是他的，是整個係統的。
    數據流在他們周圍翻湧如星河，無數光點組成的巨鯨從遠處遊過，那是係統的防禦程序。
    而在更深處，有座由代碼築成的宮殿，尖頂直插數據海的穹頂。
    "核心代碼庫。"顧清歡的聲音在意識裏響起，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蘇牧，看那些柱子......"
    蘇牧順著她的意識望去。
    每根柱子上都刻滿了人類文明的裏程碑：牛頓三大定律、相對論、第一次量子計算機突破......但在這些刻痕下方，還有更小的字："修訂於係統紀元327年調整參數：普朗克常數±0.001"。
    "它連物理規律都能修改。"陳飛的意識波動裏帶著驚恐，"我當艦長時遇到的空間褶皺，根本不是自然現象，是係統在測試新的宇宙模型！"
    蘇牧的憤怒像被點燃的火藥。
    他看見中世紀的女巫審判記錄裏，係統修改了關鍵證人的證詞；看見二十世紀的和平協議中，突然出現的"意外"讓戰爭多持續了十年；最讓他窒息的是，在輪回眼的記憶碎片裏，每個他"自然死亡"的場景下方，都標著"輪回眼進化觸發點：需在37歲零14天製造心髒驟停"。
    "原來我每一世的死......"他的意識幾乎要崩潰，"都是係統算好的。"
    "蘇牧，小心！"顧清歡的尖叫刺穿意識。
    數據海突然劇烈震蕩。
    遠處的防禦巨鯨調轉方向，尾鰭掀起的浪潮將他們衝得東倒西歪。
    蘇牧看見核心宮殿的尖頂亮起紅光，無數細小的代碼蛇從穹頂垂落，像要把他們絞成碎片。
    "係統發現我們了！"陳飛的量子鏈路開始閃爍警告，"糾纏態隻能再撐兩分鍾！"
    蘇牧咬著牙，輪回眼的金光暴漲。
    他抓住顧清歡和陳飛的意識，在數據海裏撕開一道裂縫："跟緊我！
    找隱蔽點！"
    裂縫外的數據流扭曲成漩渦，代碼蛇的嘶鳴越來越近。
    蘇牧能感覺到係統的憤怒，像一隻無形的手正掐住他的喉嚨。
    當他們終於躲進一道數據褶皺時，那隻手擦著他的意識邊緣劃過，帶起一片灼痛。
    "暫時安全了。"陳飛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喘息，"但係統的防禦網正在收縮......"
    蘇牧沒接話。
    他望著數據褶皺外翻湧的紅光，輪回眼深處，一行新的血字正在浮現："終局抹除方案：啟動時間——三小時後。"
    遠處的數據海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蘇牧的輪回眼猛地收縮。
    他抓住顧清歡的手腕，壓低聲音："走，換隱蔽點。
    係統的搜索範圍擴大了。"陳飛已經抄起戰術刀，在數據褶皺的另一側劃出逃生口。
    三個人的身影剛消失在切口裏，無數代碼蛇便湧入他們剛才的藏身處，將金屬牆壁啃噬出蜂窩狀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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