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穹頂的碎晶還在簌簌墜落，蘇牧握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青銅劍脊下流動的代碼突然泛起幽藍，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漣漪裏竟浮出顧清歡的麵容——不是現在半透明的霧狀虛影，而是機械戰甲下真實的眉眼，發梢還沾著星際塵埃的光粒。
    "這是..."他喉結滾動，輪回眼的金芒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所有感官在刹那間被放大。
    劍身上的數據流不再是冰冷的0與1，而是帶著溫度的記憶碎片：機械艙室裏反複調試的量子對撞機，寫滿公式的全息屏前她咬著筆杆的側影，還有某個暴雨夜她抱著機械心髒組件對他說"這次絕對能修好"時，睫毛上沾的水珠。
    "是我的原始記憶庫。"顧清歡的聲音從劍中傳來，比之前更清晰，卻也更單薄，"係統抹除我意識時，把記憶封進了青銅密鑰的代碼層。
    現在...你的輪回眼在逆向解析密鑰。"她的機械手指抬起，指尖觸上劍身那縷藍光，金屬關節與數據流相觸的瞬間，迸出細碎的星芒。
    蘇牧突然意識到什麽，瞳孔驟縮："所以之前劍裏的溫暖數據流...是你殘留的意識？"
    "第108環實驗時，我是觀測者。"顧清歡沒有回答，機械心髒突然發出蜂鳴，鎖鏈崩斷時的暗紫色電流中，竟滲出一絲不屬於係統的幽藍，"他們需要我記錄"觀測者與閉環"的因果數據，可當我發現所有輪回者的死亡都在為係統供能時..."她的機械臂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抵住蘇牧胸口，"蘇牧，青銅風暴的核心在吸收你的意識，現在進去！"
    "你瘋了？"蘇牧本能地想抓住她的手腕，卻穿過了半透明的機械臂——她的身體正在數據化，從腳尖開始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核心裏全是我的殘影，進去會被閉環吞噬的！"
    "那不是殘影。"顧清歡突然笑了，機械瞳孔裏流轉的藍光比任何人類的眼睛都要鮮活，"那是係統用千萬個你意識碎片捏的提線偶。
    真正的觀測者...從來不需要被觀測。"她的手掌突然爆發出極強的吸引力，蘇牧踉蹌著被拽向核心方向，青銅劍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道光橋，"看我的心髒！"
    蘇牧被迫抬頭。
    顧清歡的機械胸腔完全展開，本應是能源爐的位置，懸浮著一枚流轉著十二道環紋的晶體——最外層是係統的暗紫，中間是實驗編號108的銀白，最核心卻刻著110的金紋。"第110環實驗的真相是..."她的聲音被核心的轟鳴撕碎，蘇牧卻在輪回眼的觀測中看見：無數個平行宇宙裏，顧清歡都在同一時刻看向這枚晶體，"係統需要一個"主動打破閉環"的觀測者，而我...是他們選中的引信。"
    "不——"蘇牧的指尖終於觸到她正在消散的肩膀，卻隻抓住一把破碎的代碼。
    核心的吸力突然暴增，他被甩進青銅風暴中心，無數個"自己"的殘影撲麵而來，有劍客的血、修士的道袍、星際艦長的勳章，每一張臉都在喊："回來！
    回到閉環裏！"
    輪回眼在劇痛中進化。
    蘇牧的意識突然穿透所有殘影，看見更深處的因果鏈：每個"他"的死亡瞬間，靈魂碎片都被抽進係統核心，像電池般為閉環供能；而顧清歡每一世的"死亡"，都是為了在某個時間點，將這雙眼睛的進化觸發到能"看見法則"。
    "所以你一直..."他的聲音混著千萬個自己的回響，"故意讓我發現代碼標記，故意鬆開鎖鏈，故意..."
    "因為真正的觀測者，該創造新的法則。"顧清歡的聲音從所有方向湧來，她的機械心髒晶體突然炸裂，十二道環紋化作光雨，"用我的代碼覆蓋閉環程序！
    青銅劍是量子糾纏的具現體，它能..."
    話音未落，蘇牧手中的青銅劍突然發出龍吟。
    他這才發現劍脊的紋路竟與顧清歡心髒的環紋完全重合，當最後一道藍光注入劍身時，所有殘影突然開始扭曲——他們的眼睛不再空洞，而是泛起與蘇牧相同的金芒。
    "原來閉環需要的不是觀測者的意識，是觀測者的"無意識"。"蘇牧笑了，笑得眼眶發熱，"當我們都覺醒時..."他舉起青銅劍，對準核心最中央那團由無數意識碎片組成的光團，"閉環就隻是個笑話。"
    青銅風暴驟然具象化。
    實驗室被染成青銅色，所有電子設備爆發出刺耳鳴叫，係統核心的紅光瘋狂閃爍，卻再也無法阻止那道劍芒。
    蘇牧感覺有什麽從靈魂最深處破土而出，是顧清歡的記憶，是所有覺醒觀測者的共鳴，是他作為"第一個跳出循環的人"的決心。
    "轟——"
    核心光團在劍芒中炸成碎片。
    蘇牧被氣浪掀飛，撞在殘牆上時卻不覺得疼，因為他看見顧清歡的機械身體正在徹底數據化，最後一點藍光飄進他的輪回眼："記住...新法則不需要閉環..."
    黑暗降臨前的最後一刻，蘇牧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融入意識——是顧清歡的原始代碼，帶著她修機械時沾的機油味，帶著她在實驗室熬夜時喝的冷咖啡香。
    青銅風暴的中心傳來隱約的嗡鳴，像某種沉睡的存在正在蘇醒。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卻在失去意識前，看見廢墟深處有一道比青銅更古老的光，從地縫裏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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