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是被金屬灼燒感燙醒的。
    意識從混沌中撕裂的瞬間，後頸螺旋紋處的滾燙先於視覺湧來，像有團液態金漿在皮下翻湧。
    他本能地想抬手去按，卻觸到另一截微涼的機械手指——顧清歡的手掌正覆在他後頸，機械義眼的藍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像兩顆浸在冰裏的星子。
    "醒了？"她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的顫音，義眼鏡麵突然泛起漣漪，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瞳孔裏流轉的金光比任何一次覺醒都要熾烈，連眼白都被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你看到了什麽？"
    這句話像根細針紮進他神經。
    蘇牧試著轉動眼球，混沌的霧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露出他們所處的空間——實驗室穹頂的裂縫仍在滲著幽藍法則流，但那些光流不再狂亂，反而順著他輪回眼的金光軌跡，緩緩匯入懸浮的暗金晶體。
    晶體表麵的符文在旋轉，每轉一圈，他的太陽穴就抽痛一次，仿佛有無數記憶碎片在強行拚合。
    "法則紋路......"他聲音發啞，發現自己能看清晶體表麵每道符文的軌跡，"它們在......說話？"
    "叮——"
    金屬撕裂聲從左側炸開。
    古心琴的機械軀體正從腰部裂開，露出內部跳動的幽綠核心，像是被剝去外殼的機械心髒。
    她的機械臂關節扭曲成詭異的弧度，紫瞳裏的數據流突然坍縮成雪花噪點："每個鏡像......都是"秩序之手"的備份節點......"她的喉音模塊發出刺耳的電流聲，"我的意識在三百個平行宇宙同時崩潰......"
    蘇牧想去抓她，卻被顧清歡拽住手腕。
    機械義眼的藍光突然暴漲，照見古心琴軀體裂縫中溢出的數據流——那些不是普通的代碼，而是無數個古心琴的記憶碎片：在火星基地調試量子對撞機的她，在賽博酒館和機械犬玩耍的她，在法則流中被撕碎前露出清澈棕瞳的她......所有影像在半空組成全息投影，最後凝聚成一行血字："秩序之手在吞噬所有可能性。"
    "轟！"
    陳飛的艦隊警報聲突然穿透空間。
    蘇牧轉頭時，看見星際艦長正站在懸浮的指揮艙裏，額角滲著血——他的製服被法則流撕開了幾道口子，胸口的艦隊徽章正在量子化，像被風吹散的星塵。"空間穩定度跌破10！"他扯著嗓子吼，全息屏上的紅色警告瘋狂閃爍，"再不去核心，整個宇宙泡都會被"天命者"回收！"
    "用我的船體當導體！"陳飛突然按下胸口的自毀按鈕，整支艦隊的能量光帶瞬間抽離，化作金色鎖鏈纏上暗金晶體。
    蘇牧看見他的戰艦外殼開始崩解，從船頭到船尾，金屬板像被無形的手揉碎，變成無數發光粒子，"接住他們！"
    粒子流裹著蘇牧和顧清歡往晶體方向推去。
    陳飛的臉在量子化中逐漸模糊，卻仍在笑："記住，真正的敵人......"話音戛然而止，他整個人被突然爆發的數據風暴卷走，隻留下半枚還在發光的艦隊徽章，墜落在蘇牧腳邊。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驟然收緊。
    蘇牧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調節器在超負荷運轉——這是她情緒波動的標誌。"他知道自己會死。"她輕聲說，機械義眼倒映著逐漸消散的艦隊殘光，"所有鏡像都在主動赴死，因為他們知道......"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蘇牧接口。
    輪回眼裏的金光突然暴漲，他能清晰感知到晶體內部的空間褶皺——那是核心入口，藏著所有輪回的秘密。
    當他的指尖觸到晶體表麵時，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無數個"蘇牧"在虛空中浮現：古代劍客被毒劍刺穿心髒，星際艦長在超新星爆發中汽化，末法修士被雷劫劈成焦炭，機械飛升者的意識被數據洪流絞碎......
    "原來這就是輪回眼的真相......"蘇牧喃喃。
    他終於看懂了那些死亡畫麵——每一世的終結，都是輪回眼吸收法則碎片的過程；每一次"死亡"，都是為了讓這雙眼睛進化到能"看見法則本身"。
    而現在，當他真正看見時，卻發現所謂"輪回"不過是個巨型培養皿，所有他以為的"自由選擇"，不過是"天命者"設定好的程序。
    "我要終結它。"他抬起手，輪回眼的金光凝聚成實質，對準自己太陽穴。
    隻要摧毀這雙眼睛，就能斬斷"天命者"的觀測鏈——這是他在無數死亡記憶中總結出的結論。
    但顧清歡的機械臂更快。
    "哢"的金屬咬合聲，機械臂尖端刺穿他左肩。
    蘇牧痛得踉蹌，卻看見顧清歡眼眶裏的機械淚腺在運作——這是她機械軀體裏唯一的生物組織，"別變成新的"天命者"！"她吼道，另一隻手將暗金晶體按進他胸腔，"你以為摧毀眼睛就能自由？
    不，你要成為法則本身！"
    劇痛瞬間淹沒所有感官。
    蘇牧感覺自己的血肉在融化，骨骼在重組，機械臂刺穿的傷口處，暗金晶體正與他的心髒融合。
    輪回眼完全展開的刹那，他看見顧清歡背後的虛空裏，一座青銅巨像正在蘇醒——它的輪廓與他無數次在記憶碎片中瞥見的"法則虛影"完全重合，眉心處的裂痕裏，滲出與輪回眼同頻的金光。
    "那是......"
    "噓。"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泛起數據流藍光，照亮了青銅巨像眉心的裂隙。
    蘇牧看見裂隙深處有星圖在流轉，像極了他第一次覺醒輪回眼時，實驗室量子對撞機裏的糾纏態光紋。
    "它在等你。"顧清歡說。
    她的機械手指輕輕撫過他眉心，那裏不知何時多出一道與青銅巨像相同的裂痕，"而我......"
    話音被突然爆發的法則流截斷。
    蘇牧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在他手背——顧清歡的機械淚腺在流血，紅色的血珠落在他掌心，瞬間化作藍色數據流，滲入他眉心的裂痕。
    青銅巨像的裂隙突然泛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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