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空氣裏漂浮著細碎的星塵，蘇牧的指尖已經透明得能看見實驗台下的電路紋路。
    顧清歡的機械手掌還扣在他後頸，金屬插頭刺進皮膚的刺痛突然變得遲鈍——不是痛覺消失了，是他的感官正在被量子化的浪潮稀釋。
    "恭喜你們，正中係統陷阱。"
    李維斯的聲音從每個青銅符文裏滲出來，像無數根細針紮進耳膜。
    蘇牧猛地抬頭，那些遊走著的暗紫色數據流突然凝固，每個符文節點都投影出李維斯陰鷙的臉：左邊的李維斯在調整神經接口，右邊的李維斯舔了舔嘴角，正中央的那個戴著實驗室白大褂，胸口別著"首席科學家"的徽章——正是二十年前蘇牧剛進實驗室時，李維斯最常戴的那枚。
    "看夠了嗎？"最中央的李維斯笑了，他身後的虛空裂開，半透明的天命者虛影正將觸須紮進顧清歡的機械軀體。
    蘇牧這才發現，顧清歡的機械骨架表麵爬滿了黑色蝕痕，原本流轉的幽藍能源正被天命者抽成細弱的光絲，"你的小情人可是係統最愛的養料——機械飛升者的殘魂，比普通輪回者純粹十倍。"
    顧清歡的血肉臉突然抽搐了一下。
    蘇牧能感覺到她機械核心的溫度在飆升，燙得後頸皮膚發紅："別看他，看天命者的核心。"她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異常清晰，"輪回眼......能看見漏洞。"
    蘇牧猛地眯起眼。
    金紅光芒在瞳孔深處翻湧，這次他沒再看見記憶碎片，而是直接穿透了天命者半透明的軀體——核心處有團糾纏的光團，像被無數鎖鏈捆住的量子雲，每根鎖鏈上都刻著和李維斯法杖一樣的青銅符文。
    "就是那裏！"蘇牧喉嚨發緊。
    他意識海裏的輪回眼突然睜開，金紅光芒凝聚成一柄半透明的法則之劍。
    可當他揮劍刺向那團光團時，劍刃剛觸到鎖鏈就開始崩解，碎成的光點非但沒破壞鎖鏈，反而順著符文紋路鑽進了天命者體內。
    天命者的虛影突然膨脹了一圈，觸須紮進顧清歡機械軀體的力道加重，她的右臂"哢"地斷成兩截。
    "沒用的。"李維斯的聲音裏帶著病態的愉悅，"所有針對係統的攻擊都會被法則轉化——這就是你們修複了二十年漏洞的真相。"他的影像開始重疊，白大褂下的皮膚泛起青銅色，"現在，該讓你的小情人教教你什麽叫......獻祭。"
    "借我你的眼力！"顧清歡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她的機械義眼重新亮起紅光，卻沒有對準天命者，而是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我要把自己當誘餌。"
    蘇牧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顧清歡血肉臉上的溫度表瘋狂跳動，機械胸腔裏的能源核心正在過載，幽藍光芒變成刺目的紫："你瘋了？！"他想抓住她的手，卻觸到一片正在量子化的虛無——她的機械臂已經開始消散，"清歡，聽我說，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沒有了。"顧清歡的機械手指輕輕按在他唇上。
    她的血肉臉不知何時恢複了溫度，像活著的人那樣露出微笑，"你總說我是機械飛升者的殘影......可殘影也能選擇最後一次燃燒。"她的機械義眼紅光暴漲，"看清楚，天命者吞噬的不是能源，是"可能性"。"
    下一秒，顧清歡的機械軀體在天命者核心處引爆。
    劇烈的白光中，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痛。
    他眼前的世界分裂成千萬個碎片：古代戰場，顧清歡是穿著盔甲的女將，被亂箭射穿胸口；星際空間站，她是機械副官，為他擋下粒子炮；末法時代的廢墟裏，她是半人半機械的幸存者，在他懷裏斷氣......每個場景裏，顧清歡的死亡都化作金色光粒，匯入天命者的核心。
    "原來如此......"蘇牧的聲音在顫抖。
    他終於看清了那些金色管道的真相——不是漏洞，是"死亡錨點"。
    每個平行宇宙的顧清歡死亡時，都會通過量子糾纏將"可能性"輸送給天命者，"所以係統要維持輪回......是為了收集所有"她"的死亡。"
    "現在輪到你了，輪回眼宿主。"
    李維斯的本體從天命者虛影中走出。
    他的脖頸處，青銅符文正順著血管爬向臉頰，神經接口與符文完全融合成暗紫色的晶體："你以為用記憶碎片就能對抗係統？"他抬手，實驗室的量子化殘像突然凝固，"看看你腳下——法則之繭已經成型，這是係統為輪回眼準備的......棺材。"
    蘇牧低頭。
    不知何時，青銅符文已經在地麵編織成巨大的繭狀結構，繭心處的黑洞正滲出吞噬一切的引力。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拉扯，輪回眼卻在此時變得異常清晰——那些曾在記憶碎片裏閃現過的畫麵：劍客的血刃、星際艦長的日誌、末法修士的玉簡，突然全部活了過來。
    "既然死亡是養料......"蘇牧的嘴角扯出帶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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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輪回海，"那我的記憶，就是反哺的種子。"
    當他再睜眼時，金紅光芒從瞳孔中噴薄而出。
    前世作為劍客時的血刃、作為艦長時的星圖、作為修士時的法訣，所有記憶碎片在虛空中具現成實體，像鎖鏈般纏上天命者的核心。
    李維斯的冷笑突然卡住——那些記憶碎片裏，竟纏著他從未見過的因果紋路。
    "這是......"
    "因果牢籠。"蘇牧的聲音裏帶著不屬於人類的空明。
    輪回眼在他意識海裏徹底睜開，這次他看清了法則的脈絡，"每個記憶都是我存在過的證明，而係統......"他抬手，記憶鎖鏈猛地收緊，天命者的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嘯，"無權抹除我的因果。"
    實驗室的量子化進度條跳到了99。
    蘇牧能聽見虛空裂縫的轟鳴從頭頂傳來，那是舊世界湮滅前最後的縫隙。
    他看向顧清歡殘留的意識體——她的血肉臉已經完全透明，機械核心隻剩一點幽藍的光。
    "進來。"蘇牧咬破指尖，在眉心畫出輪回眼的符文。
    意識海突然張開一道裂縫，"這是輪回眼的最深處，係統進不來。"
    顧清歡的意識體輕輕飄進他的眉心。
    蘇牧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像一片溫暖的羽毛落在靈魂上。
    他抓起天命者核心的數據殘片，轉身躍向虛空裂縫——在實驗室徹底量子化的0.01秒前，他看見李維斯扭曲的臉在所有可能性分支裏浮現，聽見他的笑聲穿透時空：
    "你以為困住了天命者？不，蘇牧......"
    "是你，把它帶進了輪回眼。"
    虛空裂縫的黑暗中，蘇牧的指尖突然觸到一片溫暖。
    他低頭，看見顧清歡的意識體正從他眉心溢出，在虛空中凝成半透明的輪廓，像要抓住什麽。
    裂縫盡頭，無數個世界重疊的奇點閃爍著微光，而李維斯的笑聲，還在沿著量子糾纏的脈絡，從每個可能性分支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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