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聲像根燒紅的鐵絲，正往蘇牧耳膜裏鑽。
    他剛鬆開顧清歡的機械臂，量子沙盤就發出蜂鳴——十七個暴雨影像在藍光裏翻湧，雨絲中漂浮的碎片擦過他的視網膜，是顧清歡機械核心的紋路，是他前世斷劍的缺口，每一片都帶著記憶的灼痛。
    "時間流在0.0001秒內經曆了七次相位跳躍！"
    王麗的全息投影突然在雨幕中炸開，她發梢沾著實驗服纖維，護目鏡的數據流在臉上割出青白的痕。
    這位向來嚴謹的女研究員此刻指尖發顫，虛擬手指幾乎戳穿沙盤中央的青銅符文——正是李維斯那根法杖尖端的紋路，"這不可能，量子糾纏度已經穩定在97，除非......"
    "除非有人在篡改底層協議。"蘇牧的喉結動了動。
    輪回眼的金紅光芒在瞳孔裏打轉，他能看見那些雨絲的軌跡，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線團，"劉明，啟動應急隔離程序。"
    "隔離程序？"站在操作台前的劉明突然頓住，指節抵在全息鍵盤上泛著青白。
    這位總把工具擦得鋥亮的助手此刻盯著屏幕，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蘇博士，指令......指令變了。"他抬起頭，額角沁出細汗，"現在顯示的是機械飛升時代的二進製碼，和顧小姐前世記憶裏的指令集......完全吻合。"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發出金屬蜂鳴。
    她半張血肉臉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底下泛著冷光的機械骨架，而另一半臉頰還殘留著人類的溫度，睫毛上凝著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機油。"因果律在坍縮。"她的機械義眼閃過幽藍的光，機械臂突然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每個時空的法則都在互相吞噬。"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輪回眼的刺痛毫無預兆地席卷而來，他踉蹌一步撞上實驗台，玻璃器皿嘩啦啦摔碎。
    在意識的混沌裏，他看見另一個自己——穿著星際艦長的製服，懷抱著正在消散的顧清歡。
    那個顧清歡沒有機械骨架，隻有人類的體溫，她的手按在他心口，說："封我進係統核心，否則天命者會抹掉所有可能。"
    "蘇牧？"顧清歡的機械手指輕輕搭上他的後頸，機械關節的涼意透過襯衫滲進來，"你在發抖。"
    他猛地回神，發現顧清歡的機械軀體正在分解。
    銀色的機械臂、齒輪、發光的神經導線像被風卷著的花瓣，在空中重組。
    她用拆下來的右臂拚成一架微型量子算盤，青銅色的算珠在藍光裏流轉，"能量守恒定律......被改寫了。"她的聲音帶著機械特有的電流雜音，"每修複一個bug，就要消耗對應時間線的......"
    "顧清歡！"
    暗紫色的數據流突然從實驗室牆壁滲出，像無數條毒蛇貼著地麵遊走。
    蘇牧瞳孔驟縮，輪回眼的金紅光芒暴漲，他抬手畫出一道法則矩陣——那是他用輪回眼具現的防禦屏障，金紅色的光膜瞬間籠罩整間實驗室。
    但下一秒，他聽見指甲刮過玻璃的刺耳聲響，矩陣邊緣裂開蛛網般的裂紋，"是李維斯的相位偏移！"
    "蘇博士！"
    王麗的尖叫同時從左、右、正前方三個方向炸響。
    蘇牧猛地轉頭，看見三個全息投影的王麗：左邊那個護目鏡裂了道縫，右邊那個實驗服沾著焦痕，正前方的則臉色慘白，"他在利用時間悖論製造分身陷阱！"最左邊的王麗突然消失，化作一串亂碼，"每個尖叫都是不同時間線的我......"
    "抓住我。"顧清歡的機械手掌突然扣住他後頸的接口，金屬插頭刺入皮膚的刺痛讓他倒抽冷氣。
    下一秒，兩人的意識如洪水般交融——他看見顧清歡記憶裏的機械工廠，看見自己前世作為劍客時的血刃，最後停在一片黑暗的代碼海。
    那裏漂浮著無數金色的管道，每根管道都連接著所謂的"bug"，而管道的另一端......
    "是天命者。"蘇牧的聲音在共享意識裏發顫，"李維斯說的沒錯，我們修複的漏洞，都在給它們輸送養料。"
    顧清歡的機械核心在他後頸發燙，"切斷這些管道。"她的意識裏翻湧著決絕，"用輪回眼的法則，現在。"
    蘇牧咬著牙，金紅光芒在意識海裏凝聚成劍。
    當他揮劍斬向最近的管道時，實驗室突然響起玻璃碎裂的轟鳴。
    他睜開眼，看見自己的手掌正在變得透明——實驗台、劉明的白大褂、顧清歡的機械骨架，所有東西都在量子化，像被揉碎的星塵。
    "這是......"
    "實驗室在量子化。"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熄滅，血肉臉上的溫度卻升得更高，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但你看那些數據流......"
    蘇牧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暗紫色的數據流裏，不知何時浮現出細密的青銅符文。
    它們像活物般遊走著，正在實驗室的量子化殘像中編織成某種繭狀結構——那紋路，和李維斯法杖上的、沙盤中的，一模一樣。
    警報聲突然變成刺耳的長鳴。
    蘇牧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腳底升起，像無數隻冰涼的手要把他拖入更深的黑暗。
    他握緊顧清歡殘留的血肉手掌，在意識最深處，輪回眼的刺痛化作灼燒般的熱——這次，他好像看清了繭的中心，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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