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空氣裏還漂浮著量子鏈爆炸後的焦糊味，蘇牧的指節因為用力抱著那團淡藍色光霧而泛白。
    顧清歡的意識體在他掌心輕顫，像片隨時會被風卷走的薄雲。
    他低頭時，機械心髒殘核上突然泛起的青銅紋路刺得他瞳孔收縮——那些細密的符文正沿著金屬裂紋遊走，與地麵延伸向地心的青銅陣列形成若有若無的連線。
    "清歡？"他的聲音發澀，拇指輕輕碰了碰光霧，"這紋路......"
    光霧裏傳來細微的電流雜音，像是某種信號在穿越意識屏障。"他的意識流碎片......"顧清歡的聲音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卻帶著冷意，"李維斯沒徹底消亡。
    那些被法則洪流撕碎的量子糾纏態，正在地心重組。"
    蘇牧後頸的輪回眼突然發燙。
    他猛地抬頭，瞳孔裏浮現出糾纏態特有的蜂窩狀光斑——在常人看不見的量子層麵，李維斯後頸那道暗紋的殘波正沿著地心陣列的方向震顫，像根無形的琴弦，每一次共振都讓地麵的青銅符文亮上幾分。
    "林浩有問題。"趙磊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這位安保主管的戰術手套正按在牆麵的掃描終端上，屏幕藍光映得他眉骨投下陰影，"他的義眼接收頻率不對。"
    蘇牧轉頭時，正看見林浩背對著他們站在實驗室門口。
    這位平時總掛著溫和笑意的安全主管此刻雙肩繃得筆直，右側機械義眼的紅色指示燈正以極快的頻率閃爍，連帶著耳後數據線都泛起幽藍的光。
    "不是傳送。"趙磊突然扯斷林浩耳後的數據線，金屬接口迸出的火花濺在林浩後頸，卻隻換來他一聲悶哼。
    安保主管將數據線拽在手裏，指腹碾過上麵跳動的熒光代碼，"是意識錨點。
    他在給地心陣列輸送定位信號。"
    林浩緩緩轉過身。
    他的義眼失去了數據支撐，原本覆蓋虹膜的機械鏡片裂開蛛網紋，露出下方人類眼球——那雙眼白布滿血絲，瞳孔卻縮成針尖，死死盯著蘇牧懷裏的光霧。
    "你們以為打破一個投影就能贏？"他的聲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一個是林浩本人的沙啞，另一個卻帶著李維斯標誌性的陰鷙，"天命者要的是......"
    "砰！"
    趙磊的戰術靴精準踹在林浩膝彎。
    安全主管踉蹌著栽倒在地，額頭磕在碎裂的鋼化玻璃上，鮮血混著機械液流進衣領。
    趙磊蹲下身，用槍托抵住他後頸："閉嘴。"
    蘇牧沒再看林浩。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發出金屬扭曲的聲響——她那具坍縮成廢鐵的軀體裏，僅剩的機械手臂竟緩緩抬起，鏽跡斑斑的指尖刺入地麵。
    實驗室的地磚應聲裂開，露出下方延伸向地心的青銅管道，裏麵流動著幽綠色的液態代碼，像某種活著的血管。
    "這是......"蘇牧蹲下身，指尖剛要觸碰那些代碼，就被顧清歡的意識光霧輕輕推開。
    "別碰。"她的聲音裏帶著警告，"那是觀測法則的載體。
    李維斯在重構實驗體。"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刺痛。
    他咬著牙強行展開量子觀測，眼前的場景瞬間扭曲——實驗室的金屬牆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心深處的龐大陣列。
    李維斯的身影懸浮在無數青銅符文中央，他後頸的暗紋已完全展開，形成一個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正是前幾次交鋒中他們瞥見的"天命者"輪廓。
    而在李維斯腳下，兩團意識流正在重組。
    蘇牧瞳孔驟縮——那是王麗和劉明，三個月前在量子對撞實驗中"意外"死亡的同事。
    此刻他們的意識體被扯成碎片，又被青銅符文重新拚接，後頸浮現出與李維斯相同的暗紋，麵容卻比生前更"完美"，像是被某種算法剔除了所有情緒波動的痕跡。
    "他要重建觀測閉環。"顧清歡的意識光霧突然融入蘇牧右眼，輪回眼的灼燒感化作清涼的信息流，"用這些被重塑的"完美實驗體"當錨點，把所有平行宇宙的觀測數據重新鎖死在天命者的法則裏。"
    "但這次的錨點是......"
    話音未落，實驗室穹頂傳來金屬撕裂的轟鳴。
    蘇牧抬頭，正看見無數青銅符文鎖鏈從雲層裏鑽出來，像活物般蜷曲著纏上他的腰腹。
    他本能地去抓地麵的青銅管道，掌心卻被液態代碼灼出紅痕——鎖鏈的拉力太強了，他整個人被提離地麵，顧清歡的意識光霧在他右眼凝成一道藍光，勉強維持著兩人的聯係。
    "蘇牧！"趙磊撲過來拽他的手腕，卻被鎖鏈上的符文灼得鬆手。
    林浩在地上發出怪笑，血沫從嘴角溢出："去地心吧！
    去看看天命者真正的......"
    "閉嘴！"趙磊的戰術槍托砸在林浩後頸，安全主管的笑聲戛然而止。
    墜落的風聲灌進耳朵。
    蘇牧感覺自己像顆被拋向深淵的石子，下方的青銅陣列越來越清晰，那些符文組成的螺旋正在緩緩轉動，中心處李維斯的倒影正抬頭看他，脖頸的暗紋與天命者投影完全重疊。
    "感謝你送來新的觀測樣本。"李維斯的聲音混著法則共振的嗡鳴，在蘇牧腦海裏炸響，"現在，讓我們完成真正的法則觀測——"
    劇痛從後頸傳來。
    蘇牧的輪回眼在墜落中瘋狂運轉，他看見地心陣列的青銅符文正以螺旋狀展開，每一道紋路都刻著不同宇宙的時間線；他看見李維斯的倒影伸出手，指尖的光與他掌心顧清歡的意識光霧產生糾纏；他還看見，在陣列最深處，有團比所有符文都更耀眼的光，正隨著他的墜落逐漸顯形......
    "清歡......"他低喚著，右眼的藍光與鎖鏈上的青銅光紋激烈碰撞，"我們的錨點......到底是什麽？"
    回答他的是更劇烈的墜落感。
    地心陣列的螺旋在視野裏無限放大，李維斯的倒影咧開嘴，暗紋組成的天命者投影露出模糊的笑臉。
    蘇牧最後看見的畫麵，是自己掌心那團淡藍色光霧，正順著鎖鏈的紋路，向地心陣列的核心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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