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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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地硌著。該怎麽才能讓他信自己?真是煩死了!等見了那兔崽子,非得把他頭發薅禿不可!
    悶坐了半小時,裴之總算壓下火氣,起身收拾行李,先去北京幫姐姐買套房子,至於李安國的事,急不來,隻能慢慢磨。
    磨得下來就磨,磨不下來等立遺囑的時候給他留點兒也行。
    到北京後,她先找了家酒店落腳,接著打開高德地圖搜附近的房產中介。離酒店不遠就有一家“21世紀不動產”,步行隻要14分鍾,倒省了不少事。
    出門前,裴之特意認真打扮了一番。她沒興趣演電視劇裏那套“穿得低調被輕視,最後狠狠打臉”的戲碼。先敬羅衫後敬人,銷售見她像有購買力,態度自然會更周到,推薦的房源也能更優質,省得浪費彼此時間。
    這會兒中介公司裏人不多,疫情對各行都有衝擊,如今賣房的多、買房的少,店裏難免冷清。
    推開玻璃門,一個穿淺灰色西裝的小姑娘立刻迎了上來,胸前的工牌別得端正,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您好,是想看房嗎?打算租房還是買房?”
    裴之把肩上的包往臂彎裏攏了攏,語氣幹脆,“想買房,要三室,麵積120平左右,位置好點的,買給家裏人住。”她沒繞彎子,直接拋出核心需求。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刻引她到沙發坐下,遞過一瓶礦泉水,“您稍等兩分鍾,我給您篩選合適的房源。”話音剛落,她快步跑進裏間,從辦公桌拿了早上整理好的資料,回來便問,“您更傾向新房還是二手房?”
    “要新房,最好這一兩年能交房的。”
    “那您看這個,就在地鐵口,步行五分鍾就能到,交通特別便利,還是準現房,年底就能交房。這是戶型圖……”
    在中介公司待了一上午,臨近午飯時,裴之格外熱情地拉著小姑娘去吃飯。
    她和裴文都沒有北京購房資格,按常規路子根本買不了房,隻能寄希望於非常規手段,至於什麽手段,這得跟小姑娘打聽。
    裴之選了中介公司附近一家比較有名的菜館,菜剛點完,她就狀似隨意地提起,“你們平時碰到沒購房資格的客戶想買房,一般會給什麽建議啊?”
    小姑娘正給她倒茶水的手頓了頓,“這單子完了”。心裏這樣想,但臉上笑容不變,淡定的放下茶壺,“這情況我遇過不少,常規購房資格確實卡得嚴,但也不是完全沒轍。不過得跟您說在前頭,非常規辦法風險不一樣,得仔細甄別,我得把話說透。”
    裴之麵上沒動聲色,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順勢補充,“你盡管說,我是幫家裏姐姐看的——她工作簽到北京了,房子是剛需,但也不急,明年才搬過來,所以‘穩當’最重要。”
    看在這頓飯的份上,小姑娘掰著手指認真幫她分析,“第一種是買商辦類房產,比如oft或者寫字樓改的公寓,這種不限購,但水電費是商用標準,比住宅貴不少,大多還不通燃氣,短期過渡還行,長期定居就不太方便了。
    第二種是找開發商合作的‘共有產權房’,但得等政府批次申購,而且個人份額占比有限製,後續想轉全產權也得看政策,不確定性比較大。”
    裴之指尖在杯沿輕輕劃著圈,“商辦類的確實不適合長期住,共有產權房又得等……還有別的辦法嗎?”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身子往前湊了湊,聲音放低些,“還有種是‘企業自持房’,開發商把房子租給企業,再由企業轉租給個人,說是能簽長期合同,但產權始終在開發商手裏,不能過戶。而且去年有中介因為推這個被查了,風險特別大,我一般不建議客戶碰。”
    “那要是找有北京戶口的朋友代持呢?等社保繳夠年限,再過戶回來。”裴之忽然問。
    “代持風險更高!”小姑娘立刻擺手,“我之前聽說過案例,客戶找親戚代持,後來房價漲了,親戚反悔不認賬,鬧到法院都難辦。畢竟房產證上是人家的名字。而且萬一對方有債務糾紛,房子還可能被查封,到時候很可能錢房兩空。”
    “那……就沒別的辦法了?”
    小姑娘低頭想了想,抬眼說,“這個我得問問公司領導,有些渠道我這邊權限不夠,不敢隨便跟您說。”
    “那麻煩你幫我問問。”裴之立刻接話,“要是有風險小的辦法,多花點錢也沒關係。我上午看中的那兩個房源,能拿下哪個都成。”
    和小姑娘分開後,裴之沒直接回酒店,先去附近小公園坐了會兒。沒待多久就喂了滿腿蚊子,心裏那點因買房受挫的憋悶沒散,反倒添了些焦躁,索性打車往長城去。
    今兒個太陽格外毒,她撐著遮陽傘,腳步慢悠悠地往上挪,終於走到了記憶裏的地方,從前她和李樹、元元,在這段拍過照。
    心裏頭的滋味說不清道不明,眼眶發澀想掉淚,可又覺得哭了也沒用,這點情緒宣泄根本填不滿心裏的空洞。
    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站著,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腳踝慢慢熱得發疼,不是太陽曬的灼熱,是舊傷犯了的灼痛。
    前些年她崴過一次腳,傷得厲害,那時候忙著討生活,沒好好休養,落下了病根。打那以後,她既不能長時間走,也不能久站,腳踝更受不得涼,不然就會腫,厲害了就發燙,從來沒好過。
    她也去醫院看過,可醫生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任由這毛病跟著自己。
    可偏偏就是這份隱隱的疼,像根細針似的往心髒裏鑿。明明是早就習以為常的小病痛,今天卻連片刻都忍不了。
    她開始厭惡這條帶著病根的腿,厭惡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更厭惡這個讓她喘不過氣的世界。她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縮起來,再也不出來。
    腳踝那點灼痛忽然就被拋到了腦後,裴之的雙手先開始不受控地抖,接著胸口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費勁,每吸一口氣都像要扯著肺腑疼。
    很快,麻意順著指尖往上爬,裹住胳膊,漫過脊背,最後連臉頰、頭皮都跟著發緊發麻。
    她雙手抖得更厲害,連下巴都控製不住地發顫,腦子裏卻不受控地閃過往事。開心的、委屈的、咬著牙撐不下去的那些片段,遠得像上輩子的事,忽然又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