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落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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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秋雨如注,淅淅瀝瀝地落下,仿佛要將這座繁華的都城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那雨幕裏裹挾著禦史台彈章的墨臭味,讓人心生煩悶。陳太初身著緋色官袍,匆匆行走在文德殿前,袍角下擺沾滿了殿前的泥漿,顯得狼狽不堪。
    童貫門生王甫的奏疏碎片,被雨水無情地泡發,在青磚縫裏蜷縮成蝌蚪狀的 “跋扈” 二字,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朝堂鬥爭的激烈與殘酷。
    垂拱殿的鎏金簷角,如同一雙威嚴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下方的一切。
    簷角滴下的水珠,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落下。
    趙佶坐在禦座之上,指尖輕輕撚著陳太初進獻的琉球珊瑚枝。
    那珊瑚枝造型奇特,枝杈間掛著一顆凝露似的珍珠,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溫潤的光芒,恰似新黨舊臣們在丹墀下交頭接耳時擠出的唾沫星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微妙。
    陳太初恭敬地跪在禦前,視線的餘光能瞥見童貫的蟒紋袍角在屏風後若隱若現,如同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梁師成手持描金拂塵,看似不經意地掃過禦案,卻帶起了《清明上河圖》的殘頁。
    畫中虹橋下的漕船,正載著軍器坊的齒輪組件,緩緩駛向滄州,那畫麵仿佛在暗示著各方勢力暗中的角力與謀劃。
    “卿言流民乃朕子民,可知河北路今年餓殍幾何?” 趙佶的聲音清冷,帶著一絲威嚴,瘦金體朱批在奏折上緩緩遊移,狼毫尖懸在童貫請誅陳黨的折子上方三寸,仿佛隨時都會落下,決定陳太初的命運。
    陳太初微微抬頭,望見殿角銅鶴銜著的香爐裏青煙嫋嫋,那青煙恍惚間幻化成娘子關的狼煙,讓他的思緒瞬間回到了那場激烈的戰鬥。
    他深吸一口氣,沉穩地說道:“去歲臣焚毀高托山糧倉時,見流民以觀音土混童樞密所賜軍糧充饑,土中摻著雄州榷場的遼國麩皮。”
    此言一出,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殿內掀起了一陣波瀾。
    話音未落,梁師成的拂塵柄重重磕在硯台邊,濺起的墨汁如同一朵黑色的花朵,瞬間汙了王黼新獻的《瑞鶴圖》,那原本潔白的十八隻仙鶴的翅膀,登時染作童貫豢養的信鴿羽色,仿佛在暗示著童貫暗中的勾結與陰謀。
    三更的更鼓,如同沉悶的雷聲,穿透文德殿的琉璃窗,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趙佶忽然神色一變,擲出一把金粟,驚得簷下宿鴉撲棱棱亂飛。
    這是要陳太初揀粟明誌的舊製,意在考驗陳太初的忠誠與決斷。
    然而,陳太初卻不慌不忙,從袖中摸出一顆糖膠封裹的占城稻種。
    稻殼上刻著微不可察的 “滄” 字,那是他精心準備的應對之策。他緩緩說道:“臣願效張騫持節,為陛下尋海外嘉禾。”
    殿外忽地滾過悶雷,震得案頭汝窯筆洗裏的墨汁泛起層層漣漪,倒映出趙佶眼中稍縱即逝的殺機。
    但這殺機很快又被童貫捧來的《祥龍石圖》掩去,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可暗流卻在平靜的表麵下洶湧湧動。
    重陽節的宮宴,本該是一片歡樂祥和的景象,然而殘酒未撤,陳太初卻已接到了出使琉球的詔書。
    文德殿內,氣氛莊嚴肅穆。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中回蕩,宣讀著那道改變諸多命運的詔書:“奉天承運皇帝製曰:河北宣撫使陳太初蕩平匪患,功在社稷,特加海外經略使,賜節鉞,掌琉球等諸蕃朝貢事。
    嶽飛擢權知大名府路兵馬鈐轄,領滹沱河至潼關防務,賜玉帶一圍,許開府置屬;
    張猛遷真定府路都巡檢使,轄太行八陘關隘,兼領火器營;
    趙虎晉河北西路轉運判官兼軍器監少監,總司糧秣器械;
    陳華啟除河北東路提點刑獄公事,兼領新軍軍法司;
    陳德勝授雄州防禦使,節度白溝至拒馬河邊事。
    欽此。”
    嶽飛的新任告身用摻磁粉的朱砂寫著 “權知大名府路兵馬鈐轄”,那 “權” 字的一捺刻意拖長,好像是給這個19歲的年輕高官的一絲質疑。
    也恰似童貫門生彈劾折子裏 “擁兵自重” 的誅心之筆,可見童貫等人對陳太初及其勢力的打壓從未停止。
    童貫的蟒紋笏板在青磚地上投出扭曲的影,當宣旨太監讀到"火器營"三字時,他指節捏得發白——那本是他安插義子掌控的要職。
    梁師成用描金指甲輕叩《宣和畫譜》,書頁間滑落半張軍器坊的硝石采買單,墨跡未幹的"童"字被靴底碾成團。
    嶽飛接旨時,虎頭鎧的護心鏡映出文德殿蟠龍柱的裂痕——那是三日前雷擊所致,裂紋走勢竟與河北防務圖上的黃河故道暗合。
    張猛的新任魚符嵌著磁州精鐵,暗槽能打開真定府武庫的齒輪鎖;
    趙虎的轉運使印綬纏著南海珍珠鏈,每顆珠心都藏著軍械密檔的縮微圖。
    陳德勝的雄州防禦使節鉞被刻意做成空心,杖頭暗格塞著遼國細作名錄——這是陳太初用糖膠黏在賀表夾層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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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童貫門生王甫出列恭賀時,陳德勝鎧甲下的牛皮護腰突然崩斷,露出半截娘子關繳獲的西夏密信,慌得梁師成拂塵亂顫。
    樞密院頒印那日,張猛在軍器坊地窖中,神情肅穆地熔了十柄遼刀。
    鐵水如紅色的河流,緩緩澆鑄成 “忠烈碑” 的基座。
    碑文陰刻著童貫走私軍械的暗碼,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利刃,隻待海風鹹氣侵蝕三年,便會顯露於世,成為揭露童貫罪行的有力證據。
    太子府的銀杏葉,如金黃的蝴蝶般紛紛揚揚地飄落,鋪滿了石階。
    趙桓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將陳太初引至暖閣密室。
    博古架上的定窯梅瓶,靜靜地立在那裏,瓶中插著一支殘箭。箭杆的裂痕處,露出半截《武經總要》的殘頁,正是陳太初當年夾在捷報裏的練兵要略,見證著他們之間曾經的默契與信任。
    燭淚在青銅雁魚燈上堆成了小山,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趙桓指尖蘸著冷茶,在案幾上緩緩畫著輿圖,水痕漫過河北路,直抵登州港。他輕聲說道:“先生此去,這新軍...” 話未說完,便被穿堂風掐斷。
    陳太初微微皺眉,起身撥亮燈芯,火光在牆上的《海疆圖》上投出搖曳的船影,仿佛在訴說著未知的命運。
    他凝視著趙桓,緩緩說道:“殿下可記得韓家塢的糖膠引信?遇水不滅,遇風更熾。” 這簡短的話語,如同暗語,傳遞著堅定的信念與對未來的期許。
    五更天的汴河碼頭,霜重霧濃,一片朦朧。滄瀾號靜靜地停靠在岸邊,新帆在北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仿佛迫不及待地要踏上征程。
    白玉娘指揮著漕幫漢子,將最後十箱燧發槍組件小心翼翼地藏進壓艙石夾層。
    陳太初立在船樓之上,目光堅定地望向垂拱殿的方向。
    晨鍾響起,驚起一群烏鴉,那群黑羽畜生掠過樊樓酒旗時,正撞上童貫車駕前的鎏金幢幡,仿佛是命運的一次偶然碰撞,又仿佛是某種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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