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落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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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滹沱河畔,柳絮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輕輕粘在尚未幹涸的血窪裏,仿佛在為這片曆經戰火的土地哀悼。
    陳太初邁著沉穩的步伐,踩著半融的春雪,緩緩走過娘子關的焦土。
    那殘破的遼國鷹旗,裹著火油,緊緊黏在斷戟上,見證著曾經的激烈戰鬥。
    遠處,民夫們正有條不紊地將虎蹲炮抬上官府那漆著朱紅 “樞密院” 字樣的牛車,準備運往別處。
    嶽飛卸下沉重的鐵甲,換上一襲青袍,顯得儒雅而又不失英氣。
    他指揮著親兵,將二十口樟木箱小心翼翼地抬上漕船。
    箱麵雕著狻猊紋的銅鎖,泛著海鹽侵蝕後的綠鏽,這是滄州船塢特製的機關鎖,而鑰匙早已被熔進小山港高爐的銅水裏,確保箱內之物的絕對安全。
    河風輕輕掠過蘆葦蕩,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此時,張猛正帶領手下往箱縫裏塗抹蜂蠟混硫磺的火油,那黏稠的液體緩緩滴落在去年深秋的枯葉上,仿佛時間也被封存在這暗藏燧發槍的神秘容器裏。
    三月初七,汴京官道上飄起了榆錢雨,如絲如縷,灑落在大地上。
    班師的隊伍浩浩蕩蕩,廂軍們扛著朝廷頒賜的 “平虜” 大旗,旗麵上用金線繡成的捷報,在細雨的滋潤下愈發耀眼奪目,彰顯著他們的赫赫戰功。
    趙虎牽著馱滿銅錢的騾隊走在最前麵,錢串裏每隔百文便夾著一枚特製的 “忠義錢”。
    這 “忠義錢” 正麵是陳太初的安撫使官印,背麵則用磁粉摻朱砂畫著滄州軍器坊的方位暗碼,看似普通的銅錢,實則暗藏玄機。
    道旁楊柳新抽出的嫩芽,沾著車隊揚起的塵灰,幾個天真無邪的孩童追著運送虎蹲炮的牛車,撿拾散落的銅彈殼,他們或許不知道,就在三裏外的運河岔口,白玉娘正指揮著漕幫漢子,將真正的精鐵火銃管巧妙地藏進運鹽船的夾層。
    船底吃水線特意用石灰畫著童貫門生查驗過的 “驗” 字,以掩人耳目。
    垂拱殿前,漢白玉階還沾著清晨的露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陳太初身著緋袍玉帶,恭敬地跪接聖旨。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童貫的蟒紋靴尖在微微發抖,顯露出童貫內心的不安與緊張。
    官家賜下的白玉圭,映著殿外新柳的嫩綠,上麵刻著 “忠勤體國” 的篆文,在日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然而,階下二十四名金槍班侍衛的盔甲,卻是遼國式樣,這正是童貫上月才從雄州榷場 “收繳” 的貢品,如此明目張膽地將遼國盔甲置於殿前,不知是何居心。
    當樞密副使的魚符遞到陳太初掌心時,他清楚地聽見童貫牙縫裏擠出的冷笑。
    陳太初卻神色自若,轉身將備好的西夏狼頭匕呈上,微笑著說道:“此乃陣前所得,聽聞樞相雅好胡風,特此獻寶。”
    童貫伸手接過,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刀鞘鑲嵌的綠鬆石時,綠鬆石竟在他指間碎裂,露出內層夾著的半張密約殘頁,正是韓家塢地窖裏那份通敵文書的邊角,這無疑是對童貫的沉重一擊。
    五月端陽,樞密院廨房裏飄著艾草的苦香,彌漫著一股古樸而又莊重的氣息。
    新任河北宣撫使的陳太初,正展開北境防務圖,仔細研究著邊防局勢。
    狼毫筆尖在雁門關外輕輕洇開墨團,仿佛在描繪著大宋未來的防線。
    窗外,童貫義子們操練新軍的呼喝聲此起彼伏,顯得格外刺耳。陳太初卻不為所動,目光緊緊盯著案頭那盆從娘子關帶回的焦土。
    土裏埋著半截火油引信,如今竟抽出星星點點的草芽,仿佛在這焦土中孕育著新的生機。
    趙明誠托人送來的《金石錄》攤在案角,書頁間夾著李清照新譜的《漁家傲》,墨跡未幹的 “九萬裏風鵬正舉” 旁,蠅頭小楷批注著滄州新艦的龍骨參數,文化與軍事,在這一刻奇妙地交融。
    染墨捧著密報匆匆閃入,帶進的風掀開童貫送來的 “賀禮”,錦盒裏躺著一把鑲滿寶石的遼國短刀,刀刃暗刻的女真文在燭火下顯露真容 ——“誅童者封王”,這看似是一份禮物,實則是一顆暗藏的炸彈,將朝堂的暗鬥推向了新的高潮。
    汴河碼頭的夜市,炊煙嫋嫋升起,彌漫著熱鬧而又繁華的氣息。
    陳太初的青布小轎悄然停在樊樓後巷。
    三樓雅間裏,白玉娘早已推開雕花窗,正看見漕幫漢子將貼著 “蜜餞” 封條的貨箱搬上畫舫。
    河麵忽然炸開一朵絢麗的煙花,火星墜落在 “滄瀾舸” 新漆的桅杆上,映出王倫用桅燈打出的暗語 —— 三短一長,正是小山港密報 “火銃俱藏”。
    更鼓聲中,陳太初輕輕摩挲著官家新賜的玉帶,榫卯暗格裏的燧發機括圖紙被體溫焐得發燙。
    這圖紙邊緣還沾著娘子關的硝煙,與樊樓歌姬的胭脂香奇異地交融在一起,仿佛象征著戰爭與和平、權謀與柔情的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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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貫的轎輦恰在此時經過,轎簾縫隙露出半張陰鷙老臉。
    陳太初見狀,含笑舉杯,將雄州榷場的鹽引憑證浸入黃酒。
    那上麵蓋著西夏監軍的私印,遇水顯現的契丹文正是 “歲貢鐵十萬斤”,這無疑是又一張揭露童貫通敵的王牌。
    七月流火,酷熱的天氣仿佛要焚盡一切體麵。
    陳太初在樞密院首議邊備時,童貫的親信突然發難。
    當值承旨捧著高托山殘部的 “血書”,厲聲質問河北軍費的去向,試圖借此機會抹黑陳太初。
    陳太初卻不緊不慢地展開《平虜功德冊》,冊中夾著的米水賬頁遇熱顯形,密密麻麻的女真文清晰地記載著童貫私售軍械的明細。
    殿外驚雷炸響,雨點如亂箭般打在黃琉璃瓦上,仿佛在為這場激烈的朝堂爭鬥助威。
    陳太初望著童貫慘白的臉色,忽然想起滹沱河畔那個用火藥止血的傷兵。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這一關是躲不過去的,這幾年,陳太初已經基本了解了宋朝這群老爺們的德性。
    陳太初年紀輕輕的官拜樞密副使,這不是徽宗皇帝把他當成靶子給眾官人們聯係彈劾的精準度了麽,所以對於一些小打小鬧的彈劾,陳太初本就是不放在心上,在殿上基本是,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一般。
    文德殿內,蟠龍藻井下浮動著嫋嫋檀香青煙,給這莊嚴肅穆的殿堂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凝重的氛圍。
    童貫門生王甫昂首闊步地出列,腰間玉帶鉤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刺耳。
    他神情倨傲,緩緩展開那三丈長的彈劾奏疏,每一個字都仿佛淬了毒的利刃,朝著陳太初狠狠刺去:“陛下,陳太初狼子野心,竟敢私放流民七萬,將其盡收為部曲,意圖壯大自身勢力!更有甚者,他公然阻撓聯金大計,暗中與遼國細作勾結,實乃我大宋的千古罪人!”
    話音未落,梁師成的幹兒子梁方平趕忙緊隨其後,恭敬地捧出一個漆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裏頭赫然盛著韓家塢繳獲的西夏甲胄碎片,碎片邊緣被精心熔出 “陳” 字烙痕,仿佛鐵證如山,直指陳太初通敵叛國。
    陳太初靜靜地垂首,目光落在禦前金磚的縫隙間。
    隻見幾隻螞蟻正忙碌地搬運著昨夜宮宴灑落的糖渣,這一幕竟讓他恍惚間回到了當年在河北分發 “忠義糧” 的光景。
    那時的他,一心隻為百姓謀福祉,可如今卻在這朝堂之上,遭受如此無端的彈劾與汙蔑。
    童貫身著蟒袍,蟒袍上的江崖海水紋隨著他的冷笑微微起伏,顯得格外猙獰。
    他向前一步,不緊不慢地說道:“陳安撫使的軍器坊每年耗費鐵八十萬斤,然而所鑄農具卻連雄州榷場的三成也不到。
    如此巨大的鐵料消耗,究竟去向何處?” 說罷,他猛地揮袖,擲出一本藍皮賬冊。
    賬冊內頁用女真文標注的兵器數目被刻意折角,似乎在暗示著陳太初暗中打造兵器,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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