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鏖戰江浦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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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迎祥雖然得知盧象升集重兵準備南下了但是他仍然不太甘心就這麽走了,這一走他日後更難再成就大業了。
    說起來他高迎祥現在是唯一一個崇禎元年起義的老字號掌盤,依靠這個名頭他召集聯營總會有人給麵子的,如果這次打不了勝仗以後他再想找人聯營就不會有什麽人響應了,做賊能混到現在的都是人精。
    而他為了讓人留下來,也許諾了不少實惠出去,暫時穩住了軍心,現在高迎祥最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拿下江浦縣,時間也是越來越緊迫了。
    範景文這個兵部尚書雖然要幹不下去了,但是他一向十分盡責,得知江浦縣內杜弘域兩人已經和流寇廝殺數日了,想必損失也不小,於是他派遣自己的標將汪之斌,神機營參將徐元亨,率軍增援。
    汪之斌部有兵二千其中騎兵四百,徐元亨部鳥銃手一千,虎蹲炮攜帶了三十位,還有三百步兵,開始渡江增援江浦縣,不過他們的動靜一開始就被義軍發現了,現在遮蔽戰場的人是義軍,杜弘域二人也隻能依托城牆防守,他倆一過江高迎祥就計劃著做掉他們了。
    崇禎九年正月二十七日黎明,江浦縣附近籠罩在濃重的晨霧中。
    高迎祥在寅時末召開一場軍事會議,他站在一張輿圖前,手指指向板橋鎮附近:“板橋鎮一帶的三條主要丘陵呈品字形分布,中間夾著兩條因融雪而水量充沛的小溪,形成天然的伏擊地形,東側丘陵坡度較緩,植被以低矮灌木為主;西側地勢較陡,生長著茂密的鬆樹林;南麵則是一處二十餘丈高的台地,可以俯瞰整個戰場。”
    “此處地形複雜,三條丘陵之間的平地最寬處不過二百步,正是設伏的絕佳場所,東麵丘陵埋伏兩千弓箭手,西麵樹林隱藏五千步兵,南麵台地部署三千騎兵。各部務必在辰時前完成部署。”
    要想拿下官軍還需要誘敵的隊伍,掃地王你營裏派個一百多騎兵去吧,盡量詐敗將官軍引誘過來,能不能吃掉這三千兵馬就看你的了,打贏了這支援軍我們再攻江浦一次。
    張獻忠補充道:“我軍已在通往板橋鎮的要道布置了三道防線:第一道是距板橋鎮二裏處的絆馬索,第二道是一裏外的陷馬坑,最後在伏擊圈邊緣設置了大量鐵蒺藜。”
    他看向張一川說道:“掃地王你的誘敵部隊要把握好撤退節奏,既要讓官軍覺得有機可乘,又不能顯得太過刻意。”
    義軍的準備工作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緊張進行,士卒們用粗布包裹馬蹄,用泥土塗抹兵器的反光部位,在東側丘陵,弓箭手們按照指令每隔十步布置一人,充分利用地形起伏構築射擊陣地。
    西麵的林子裏麵,步兵借助樹木掩護,挖掘簡易的防禦工事。南麵台地上,騎兵們檢查著馬具,將箭矢插在箭囊裏麵。
    為了打贏這一場仗,高迎祥沒有再讓各營自己發揮,而是每家出點人,再推舉掌盤統一指揮,這樣做的好處是不會因為一家掌盤退出造成局勢崩盤,但壞處也有那就是隊伍相互之間不熟悉不方便指揮,不過官軍就那麽幾顆蔥,義軍人數數倍於官軍,踩都踩死他們了。
    辰時初,張一川弟弟張一江率領的一百多輕騎兵出現在官軍營寨前,這些來自西北的騎兵展現出精湛的騎術,他們在營寨前來回奔馳,時而突進到距寨牆百步之內,時而迅速後撤,為首的張一江特別命令騎兵故意丟棄幾麵破損的旗幟和幾杆折斷的長槍,製造潰敗的假象。
    俗話說亂拳打死老師傅,一般的官軍將領看到流寇這麽操作肯定知道這是他們故技重施打算誘敵深入,不會輕易出戰的。
    但是汪之斌不信邪點齊人馬出寨後,雙方立即展開激戰,張一江按照計劃且戰且退,但官軍的追擊異常凶猛。
    “放箭!”汪之斌部把總姚九疇親自率軍追擊,他張弓搭箭,一箭射中張一江坐騎,戰馬疼痛倒地,將張一江甩出丈許。
    張一江掙紮著想要站起,卻被蜂擁而上官軍團團圍住,他奮力砍倒兩名官軍,終因寡不敵眾,身中十餘創而亡。
    這下都不用詐敗了,看到張一江死後剩下的人一哄而散四處逃竄,官軍開始追擊剩下的流寇騎兵,想割點腦袋回去換賞錢。
    汪之斌在營寨望樓上觀察著這一切,他很快做出了判斷:“流寇軍心已亂,正是出擊良機,騎兵全體集結!火銃手檢查裝備,長槍兵隨後接應!”
    四百騎兵迅速在營門前列隊,這些南京標營的精銳裝備著統一的青色棉甲,馬鞍旁掛著製式馬刀和角弓,沒有北軍常見的三眼銃和長槍、鐵鞭、狼牙棒之類的武器。
    追擊在辰時二刻開始,汪之斌部的四百騎兵保持著嚴謹的戰鬥隊形搜索前進,前排三百步兵手持長槍,中間兩百人拿著鳥銃,後排兩百人裝備弓箭,他們以勻速向前推進,盡力保持著陣型完整。
    與此同時,徐元亨的神機營在板橋以北五裏處的高地上展開布防,軍士們熟練地架設虎蹲炮,這種輕便火炮炮身長三尺,重約五十斤,使用一斤重的鉛彈或碎石填充的散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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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鳥銃手們按照三列輪射陣型就位,每列間隔十步,確保火力持續不斷,徐元亨特別命令在陣地前方挖掘一道淺壕,既作為防禦工事,也用於安置備用火藥。
    巳時正,汪之斌的部隊完全進入伏擊圈。高迎祥在台地上揮動令旗,戰鬥正式打響。東側丘陵突然萬箭齊發,密集的箭雨帶著尖嘯聲傾瀉而下。首輪射擊就造成官軍數十人傷亡,戰馬受驚的嘶鳴聲與士兵的慘叫聲頓時響徹山穀。
    汪之斌立即下令道:“騎兵全體下馬步戰,鳥銃手以死馬為障準備還擊,官軍迅速執行命令,死去的戰馬被安置在外圍形成簡易屏障,火銃手們依托馬屍和地形,開始有組織地還擊,再派人前去請徐參戎前來救援。”
    官軍製式鳥銃的有效射程約一百步,在近距離交戰中威力驚人,一輪齊射過後,衝在最前麵的義軍倒下一片。
    這時西麵林子中殺聲震天,五千義軍步兵分成三個波次衝鋒,第一波手持丈二長槍,第二波配備腰刀盾牌,第三波則是斧槍手,官軍被迫收縮陣型,結成圓陣防禦,戰場上刀槍碰撞聲、火銃轟鳴聲、呐喊廝殺聲交織在一起。
    戰鬥最激烈處發生在板橋南側的那個小山包,把總姚九疇率領的官軍步兵試圖搶占這個製高點,與張獻忠部的義軍展開激烈爭奪。
    雙方在這個二十丈高的山包上反複拉鋸三次,山坡上遍布屍體,鮮血將泥土染成暗紅色,姚九疇身先士卒,手持長槍連續刺倒三個流寇,終於在天近午時占領了山包。
    徐元亨在接到求援信號後,立即命令神機營向前推進,他們在距離戰場二百步外重新布陣,三十門虎蹲炮被分成三個炮組,分別瞄準義軍的後方部隊。
    “裝填散彈!距離一百五十步!”徐元亨親自指揮射擊,三十門虎蹲炮齊鳴,每門炮一次射擊可以覆蓋方圓十步的範圍,義軍傷亡急劇增加。
    鳥銃手們同時向前推進,在火炮掩護下組成射擊線,官軍火器部隊展現出精湛的訓練水平:第一列射擊後後退裝填,第二列立即上前繼續射擊,第三列隨時準備補位,持續不斷的火力在義軍陣前形成一道死亡彈幕,硝煙如此濃密,以至於戰場能見度下降到不足五十步。
    午時二刻,戰場形勢出現轉機,南樞標營把總姚九疇在混亂中發現了流寇掌盤整齊王的旗幟,他立即率領五十名騎兵直撲過去。
    整齊王正在指揮部隊進攻徐元亨,沒想到姚九疇來得如此迅猛,兩人在亂軍中交手,姚九疇的槍法明顯更勝一籌,第一個回合,整齊王的長刀被長槍蕩開;第二個回合,姚九疇虛晃一槍,誘使整齊王露出破綻;第三個回合,長槍快速的刺入整齊王的咽喉。
    這位跟著張獻忠從四川出來的搖黃十三家之一的掌盤就這麽死在離家鄉四五千裏外的江浦縣,整齊王在搖黃一群類人裏麵倒是顯得格格不入,他的死還是有些可惜。
    就在官軍看似要扭轉戰局時,意外發生了,午時三刻,戰場突然刮起強烈的東南風,風速之急令人措手不及。
    神機營的陣地上,一個軍士在裝填火藥時,被大風吹散的火星引燃了旁邊堆放的火藥桶。
    “轟隆”一聲巨響,接連的爆炸將整個炮兵陣地吞沒,徐元亨在爆炸中墜馬,本就患有疝疾的他當場死亡。
    高迎祥敏銳地抓住這個戰機,他命令闖營的重甲騎兵投入戰鬥,重點攻擊失去火炮支援的神機營。
    義軍騎兵從南麵台地俯衝而下,迅速突破官軍防線,失去指揮的官軍火器部隊在近戰中完全不是義軍的對手,鳥銃手們被迫用隨身的佩刀與義軍搏鬥。
    可能是南軍營兵部隊隻學著怎麽打鳥銃了,對於肉搏這一行完全不是高迎祥這些騎兵的對手,最後的圍殲戰基本上沒死多少人。
    姚九疇雖然勇猛,但獨木難支,在混亂中,他被義軍包圍,最終力戰被俘,千總李得春率領騎兵試圖救援,卻陷入重圍,戰死沙場,汪之斌在親兵護衛下僥幸突圍,但帶出的四百騎兵隻剩下不足五十人。
    這場持續四個時辰的戰鬥最終以義軍的勝利告終,官軍損失超過三千人,其中大批經驗豐富的鳥銃手被俘虜,義軍繳獲虎蹲炮二十餘門,鳥銃四百多支,以及大量火藥和彈丸。
    而義軍雖然獲勝,但也付出了近四千人傷亡的代價,其中多數是在火器打擊下的損失。
    這場戰鬥充分展現了戰爭中火器重要性,也暴露了其局限性,在複雜地形和惡劣天氣下,火器部隊的脆弱性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各部隊間缺乏協同的問題,成為官軍始終無法徹底剿滅流寇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整場戰鬥中,近在咫尺的杜弘域部和蔣若來始終按兵不動,這不是個別將領的問題,而是明代軍事製度的缺陷:不同係統的部隊之間缺乏統一指揮,杜弘域在所有將領中官職是最高的,但是他也隻能管池河營的兵馬,在沒有文官巡撫統一指揮下,武將們能聯合作戰的概率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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