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移師進攻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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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浦縣城的城牆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城頭旗幟飄揚,除了偶爾走過的巡邏隊腳步聲,一片沉寂,城外連綿不絕的義軍大營,篝火如繁星般點綴著黑暗,人喊馬嘶之聲不絕於耳,但是在連續的作戰和不停的攻城中已經逐漸成強弩之末了,再不複剛剛南下時那樣的士氣。
    “闖王!不能再打了!”一個滿臉虯髯,綽號翻山鷹的掌盤站了起來說道:“我手下的流民都快打光了,連牆垛子都沒摸到幾次!那杜弘域和蔣若來當了縮頭烏龜,靠著壕溝、營寨和城頭那些火炮,咱們是真的打不進去啊。”
    高迎祥坐在主位上,現在形勢危急誰不知道,但就此放棄他實在不甘心,深吸一口氣後,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獻忠:“八大王,你怎麽說?”
    “闖王,江浦這塊骨頭,啃不動了,硬啃下去,牙都得崩掉,南京是別想了我們不可能打過去了,但是也不能直接作鳥獸散,現在的情形咱們還得抱團一段時間,這裏是平原地區不像河南或者湖廣,很快便能轉進到山裏。”
    “為今之計得先找個能落腳的地方,不然等盧象升來了,咱們在野外跟他擺開陣勢打?那些關寧的騎兵可不是南軍那點騎兵能比的。”
    “那你的意思是?”
    “按照原來的計劃拿下滁州,這滁州的城牆雖然比江浦堅固,但守軍以滁州衛的衛所兵為主不如南京的營兵能打,拿下滁州,咱們就有城池依托了,錢糧補給也有了,可據城而守盧象升來了也拿我們沒辦法,咱們找機會再撤離便是。”
    高迎祥現在還抱著打過長江去的想法,希望眾掌盤能有人支持他,但見帳內眾人沒有說話,顯然張獻忠的話說到了他們心坎裏,他看著眾人的反應,知道軍心已不可用,長歎一聲:“罷了!傳令下去,埋鍋造飯,子時拔營,目標滁州!各營管好自己的人,動靜小點,別讓城裏的官軍發現了然後尾隨截殺。”
    命令一下,義軍大軍在夜色掩護下悄然撤離了江浦縣城外,他們行動迅捷,顯示出多年流動作戰積累的經驗。
    目標轉向滁州方麵,江浦滁州兩地離得不遠也就一百裏路,很快流寇大舉進犯的消息就傳到了知州劉大鞏和行太仆寺卿掌各邊衛所營堡馬政,由兵部總官管)李覺斯的耳中。
    滁州城頓時陷入了恐慌之中,知府劉大鞏是個典型的文人,聞訊臉色煞白,在衙署內坐立不安,而行太仆寺卿李覺斯,雖也是文官出身,但常年在邊鎮任職頗有一些膽識,他立即召集城中官吏、士紳和衛所軍官議事。
    “諸位!”李覺斯站在大堂上努力穩定著眾人的情緒,“闖賊率流寇數十萬正奔我滁州而來!賊眾勢大,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我滁州城高池深,更有全城十數萬軍民同心!豈能坐視賊人蹂躪鄉梓?”
    一名衛所千戶麵露難色:“仆正大人,城中能戰之兵不足兩千,其餘皆是鄉勇民壯,缺乏訓練,如何抵擋數十萬流寇啊。”
    李覺斯斬釘截鐵道:“兵不在多,在精!城不在高,在氣!我等食君之祿,守土有責!劉州台與我已決心與滁州共存亡!從現在起,所有丁壯全部編入守城隊伍,分發武器,晝夜輪值!加固城防,囤積滾木礌石、金汁火油!再將武庫所有火炮拉上城頭!告訴全城百姓,守住城池,方能保全性命家財!”
    在李覺斯的強力組織下,滁州城的民夫被驅趕上城,加高女牆,清理射界,工匠們趕製簡易的擋牌和狼牙拍,婦孺老弱則被動員起來燒水做飯,搬運守城物資。
    崇禎九年二月初,高迎祥率領義軍主力抵達滁州城下,望著這座堅城高迎祥已經不做他想了,哪怕拿下滁州後,自己也得在河南的山溝溝裏麵打轉了,再也沒有機會見識金陵的花花世界了。
    沒有多餘的準備,試探性的進攻立即展開。數以千計的流民扛著沙袋和木板開始準備填護城河,說來也算幸運打到現在,各營的老本勁兵損失不算大,幾場野戰有勝有負,各家掌盤也不舍得拿老本去攻城,所以到現在實力保存還算完整,這也就是大多數義軍隊伍經常被官軍斬首一千兩千但很快又能起來的原因。
    “放箭!”城頭上,李覺斯親自督戰,衛所兵和鄉勇們雖然緊張,但在軍官的嗬斥下,還是將一波波箭雨傾瀉下去,衝在前麵的流寇頓時倒下一片。
    “火炮!給我打那些扛沙袋的!”劉大鞏壯著膽子,指著城下喊道,城頭的火炮雖然準頭欠佳,但巨大的聲響和飛濺的碎石,還是有效地阻滯了流寇的攻勢。
    第一天的進攻,義軍在城下留下了上千具屍體也就勉強將護城河填了一小部分。
    當晚,高迎祥召集眾掌盤商議道:“看來硬攻不行,得想別的法子,挖地道吧用土來填護城河!我就不信了拿不下這座城!”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慘烈的攻防戰以各種形式上演,義軍利用人數優勢,從四麵城牆同時發動騷擾性攻擊,牽製守軍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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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派出土工作業的部隊,在夜色和盾牌的掩護下,瘋狂地向城牆根挖掘地道,並將一筐筐泥土傾倒入護城河中,試圖填出幾條進攻通道。
    城上的守軍也拚盡了全力。他們用沉重的滾木砸向靠近城牆的敵人,用燒沸的金汁潑灑攀爬的流寇,用投石機拋擲火球殺傷填河的流寇,每當發現地道的痕跡,李覺斯便用重金組織勇士縋城而下,進行反挖掘,或者用煙熏、水灌的方式破壞地道。
    戰鬥進入了最殘酷的消耗階段,城上城下,死傷都與日俱增,滁州城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看似搖搖欲墜,卻始終屹立不倒。
    連續數日的強攻受挫,使得義軍內部彌漫著一股沮喪和詭異的氣氛。一些來自邊遠地區、信奉巫鬼之法的掌盤開始動起了歪心思。
    這一夜,在營地邊緣,一個名叫馬老拐的掌盤和他的幾個親信,悄悄摸到了靠近城牆的一片亂葬崗。
    馬老拐麵容枯槁,眼神閃爍,對著一個被擄來的年輕婦人獰笑道:“丫頭,別怪爺心狠,要破這滁州城,非得借你們的陰門煞一用!”
    那婦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涕淚橫流,掙紮著求饒,“爺,我願意每天陪你睡覺,給你生娃,別殺我啊。”
    馬老拐毫不理會,手起刀落,殘忍地將其殺害,然後,他指揮手下:“快!按老法子,頭朝下,腳朝天,把那汙穢之地對準城頭!用陰氣壓住他們的陽火,讓城上的炮都變成啞巴!”
    幾名流寇依言刨坑,將那具女屍倒栽蔥般埋入土中,特意讓女性的私密部位裸露出來,正對著遠處的城垛,他們口中念念有詞,舉行著一種古老而邪惡的儀式,類似的行為,在義軍其他幾個角落,由不同信奉此道的掌盤同時進行著。
    說來也怪,第二天,當義軍再次發動進攻時,城頭上的火炮似乎真的受到了影響。
    “點火!”嗤……一聲輕響,炮膛毫無動靜。
    “怎麽回事?啞火了?”旁邊的軍官焦急地問道。
    “千戶,這……這炮撚潮濕了?”炮手檢查著,一臉茫然。
    另一門火炮倒是成功擊發了,卻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炮身竟然從中間炸裂開來,碎片四濺,周圍的炮手非死即傷。
    接連兩門火炮出現故障,守軍的火力頓時弱了不少,衝城的流寇士氣大振,攻勢愈發凶猛起來。
    “怎麽回事?!”李覺斯在城頭巡視,看到這番景象,又驚又怒,他是進士出身,熟讀經典,對鬼神之事向來不當回事,但眼前這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讓他不由得心生寒意。
    這時,一個本地的老衙役戰戰兢兢地湊過來,低聲道:“李仆正,小的……小的聽昨夜在城頭值守的弟兄說,看到賊營那邊鬼火憧憧,好像在對咱們城頭行什麽邪法……莫不是用了‘陰門陣’?”
    “陰門陣?”李覺斯眉頭緊鎖。
    “是,就是那種用婦人屍體,倒埋土裏,以穢物衝撞城防的邪術!據說此法能汙損兵器,尤其是火器!”
    旁邊一名年輕的士子聞言怒道:“荒誕!子不語怪力亂神!定是火炮年久失修,或是操作不當!”
    李覺斯沉吟片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沉聲道:“不管是不是邪術,總要試試破解之法,老人家,可知如何破解此術?”
    老衙役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小的聽說……聽說至穢之物,需以至汙之物克之,尋常汙物怕是不行,得用……得用那婦人日常所用之穢器,或……或廁所中承納汙穢之木板,以其汙穢之氣,反壓邪術。”
    情況緊急,李覺斯也顧不得許多,立刻下令:“快!去拆民戶廁所裏的木踏板!越多越好!懸掛於女牆之外!”
    命令一下,守軍和民夫雖然覺得古怪,但還是依言而行,很快,一塊塊散發著異味的廁所木板被用繩子拴著,垂吊在了滁州城的城垛之下,那場麵,既滑稽又詭異。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這以毒攻毒的法子真的起了效果,城頭上的火炮竟真的陸續恢複了正常。滁州誌記載的大家看個新奇吧,別當回事多半是火炮本身的問題)
    “裝填完畢!”
    “點火!”
    “轟!”一聲巨響,炮彈呼嘯著飛出,準確地砸進了正在填河的流寇人群中,引起一片慘叫。
    “成功了!這法子有效!”城頭上一片歡呼,守軍士氣大振。
    而城下的馬老拐等人,看到城頭掛起無數廁所木板,火炮重新轟鳴,氣得捶胸頓足:“直娘賊!官軍裏也有高人!破了俺的法術!”
    邪術被破,強攻再次受挫,望著滁州城頭再次變得密集的火力,以及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高迎祥站在一座望樓上,心中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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