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寧安如夢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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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雅客的聚會,而且是以琴會友,那自然是文雅當頭。在座的都以風雅自居。
    而長公主來了,就更是把自己生平所有的儀態都端起來了,生怕叫長公主看了笑話。不過,有些人還是鬧了笑話。
    “李兄,李兄!你的杯子已經喝幹啦!”有人拍了身旁端著空酒杯,視線卻膠著在長公主身上的同僚。
    那人驚醒:“啊?哦哦哦,我正想倒呢!”
    另一邊:“咦,我筷子呢,雲台,你拿的是我的筷子!”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拿錯了!”
    又兩人竊竊私語:“王編修今日這琴怎麽彈得跟彈棉花似的,他平時不這樣啊。”
    “緊張啊!長公主看著呢!”
    還有膽大不長腦的:“見到長公主我才知道那傾國傾城的美人是什麽樣子,點醉樓的花魁都變成庸脂俗粉了……”
    他被人一把捂住嘴:“你不要命了!拿公主和花魁相提並論!”
    相比男子們的手忙腳亂,貴女們這裏倒是正襟危坐著。一來與銀月不熟,二來,畏懼於她長公主的身份。
    貴女一共六個,都是賀翩翩相熟之人。其中有兩個銀月在宮宴上見過。
    一個是定遠侯的嫡女周寶櫻,小吃貨一個,自己桌上的糕餅餐點都吃完了,還不停推薦銀月吃著吃那,自來熟一個。
    另一個是京城都指揮使家的小姐,不太愛說話。
    周寶櫻獻寶似的:“長公主殿下,您嚐嚐這個!這是表姐家的廚子最拿手的軟糕,要不是這個呀,我才不來這個宴會呢,我又不會彈琴。”
    “你呀,”賀翩翩愛憐地戳了一下她的腦袋,“說不定就要進宮做長公主的伴讀了,就知道吃吃吃,進了宮,可得謹言慎行啊。”
    “哎呦表姐,您別提這事兒了,”周寶櫻膽小地看了看謝危,“謝少師也在這裏呢,據說他可嚴厲了,要是我真進宮去,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其他小姐們抿嘴笑。
    銀月道:“什麽伴讀?芷衣的伴讀?”
    沈芷衣這幾天在選伴讀她是知道的,皇宮裏的大事,青微黃微昨天囫圇給她匯報過了,但是她得裝作不知道,因為她昨天才來嘛。
    於是賀翩翩解釋了一下,還說名單未定。
    銀月點點頭,眼神又往一處瞥了一眼。
    賀翩翩心細敏感,否則也不會為謝危殉情了,低低說道:“那位是刑科給事中張遮張大人,我本沒有邀請,是彈琴的王編修帶來的。”
    “哦。”銀月點頭,她知道啊,隻是在召喚留在宮裏的雪胖子趕緊來,她覺得張遮的眼神不太對,看她的神情,有點像……薑雪寧。
    “主人,你猜得沒錯,”雪胖子的聲音恰時響起,“張遮的魂息也是從那個世界來的。”
    銀月麵上毫無波瀾,借低頭喝酒的功夫碎了一句:“難怪。看我跟看怪物似的。”
    她又悄悄看了張遮一眼。
    張遮一愣,垂下眼。
    謝危忽然站起來,走路帶風地走到銀月桌前,擠出一絲笑,微微禮了禮:“聽聞長公主在琴技方麵也頗有造詣,不知可否指教一下微臣?”
    “我哪裏……”她沒立過才女人設啊,不過,從小,謝危就教她彈琴,她也恰到好處地當一個好學生。
    當然,她是公主,從來不需要展示才藝,僅限謝危知道她琴技不錯,心腹們還知道她琴技逆天。
    銀月剛想反駁,見謝危板著臉,眼睛微微眯了眯,這是他心裏煩躁的表現。
    行吧,看在他還是她甲方爸爸的份上,哄著吧。
    銀月嗬嗬一笑:“既然謝少師這麽說了,那就請先開始你的表演。”
    謝危轉臉看了看自己身旁桌案上的琴,眼眸一動,又轉臉過來看向銀月:“微臣這裏有一首曲子,需要長公主相助,煩請長公主屈尊。”
    眾人都有些驚,這個謝少師難道也是被長公主的美色迷了眼,敢提這樣膽大包天的要求。
    然而,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長公主站起身道:“好。”
    高山流水宴,謝危自然是自己帶了琴的,他的琴名峨眉。
    一振高名滿帝都,歸時還弄峨眉月。
    其實從小陪伴他的那張琴被薑雪寧在四年前的雪山上敲碎了。這是他自己後來斫的。
    那時候,這個世界的薑雪寧被薑父托付給謝危,讓他們一同進京。
    銀月實則派了暗衛保護他們。沒想到遇到山匪,暗衛若是跳出來,恐怕會暴露謝危與他們的關係。所以,等暗衛在暗裏用石頭什麽的打跑山匪後,發現薑雪寧拉著謝危跑沒影了。
    後來晚間大雪,這兩人被困在雪山裏。暗衛畢竟也是凡人,等他們把找不到人的消息送給在附近小城裏的銀月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銀月是去參加太後大壽,一路吃吃喝喝著去。聽謝危說要上京,還接了友人的囑托,要帶他女兒一起上京。一聽這個女兒叫薑雪寧,銀月就來了精神。
    於是,她悄咪咪跟著去了。
    雖說男女主不會這麽早嗝屁,但是,她入世之後,氣運這東西都是自動向她靠攏的,他們男女主光環不一定有用。
    銀月隻得出動雪胖子雷達,親自去找了一趟。
    找到他們時,謝危的離魂症發作了,薑雪寧差點要割腕放血救他。女主就是女主,總有不同常人的一麵。
    她現身攔下了,後來又迷暈了薑雪寧,讓人把他兩抬下了山,送進了客棧。當然,謝危吃了她的藥之後,是清醒的。她得刷好感,可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啊。
    謝危對薑雪寧的說辭是,她暈倒了,是附近避風雪的獵人幫他們下的山。至於她提的什麽紅色裙子的姑娘,咬定是她做夢了。
    那時的薑雪寧,沒有被異世界的魂息沾染,還隻是個青蔥天真、心無城府的十五歲小姑娘,真以為自己做夢了,也沒有深究。
    銀月隨著謝危走到他的琴旁。
    謝危那雙桃花眼帶著笑:“公主可會彈……流水?”
    明知故問,都是他教的。假裝是他教會的吧。
    銀月實誠道:“會一點。”
    “好。那還請公主與微臣合奏,您右手我左手,也好互相指教。”
    他這話一出,四下一片抽氣聲。合奏?還能如此?!謝少師太勇了!
    銀月端著端莊的笑,嘴唇不動,卻從齒縫裏悄悄擠出幾個字:“你想幹嘛?”
    謝危也回笑:“檢查課業。”
    得,永遠有虛偽板正的理由。
    銀月挑挑眉,坐下了。
    左右手聯袂合奏,這事,他們常幹。
    但是現在一開始得演一演,顯得生疏些。
    謝危從小到大都在演戲,他的演技爐火純青。連平南王這隻老狐狸,目前為止還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他的一切心思都在銀月的眼皮子底下無所遁形,除了,他不做桃片糕這事。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她心裏還是有猜想的。
    兩人一開始假裝配合生疏,彈得不熟,彈著彈著,漸入佳境。
    有男賓道:“我以前覺得謝少師如此豐神俊朗,以後怎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呀,如今他與長公主坐在一處,反倒覺得謝少師都遜色了不少。”
    有貴女湊在一起小聲嘀咕:“你看你看,謝少師在笑,我從沒見他對哪個女子露出這麽溫柔的笑啊。”
    “噓——”另一人擠眉弄眼地指指臉色不太好的賀翩翩。兩人瑟瑟不說話了。
    漸漸的,琴音悠揚,流水潺潺,將眾人裹挾其間,時而空靈,時而湍急,令人仿佛置身於山澗清溪之中,連靈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滌。
    眾人再也無暇品頭論足,皆是沉醉在這絕妙的琴音之中。
    “岑——”最後一個音繞梁而散,場上鴉雀無聲。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太妙了!用琴瑟和鳴來形容也不為過啊!”
    他立馬就被身旁的人扯住衣袖坐了下去。
    琴瑟和鳴?是這麽用的嗎?!不要命了?
    謝危收斂起自己方才一時懈怠的笑,重又一副恭敬端正的神色:“長公主琴藝過人,謝某受教。”
    銀月微微一笑:“是我師父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