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像是被什麽掐斷了喉嚨。墨塵握著鐵鏟的手微微發顫，鏟尖殘留的墳土正簌簌往下掉。青石巷深處傳來馬蹄聲，可整個邊荒村連頭驢都沒有。
    "東南巽位，三步。"老乞丐蹲在槐樹上啃著燒雞，油星子滴在墨塵肩頭，"這蹄聲帶著九幽冥氣，怕是噬魂馬。"
    墨塵剛挪動半步，青石板突然滲出粘稠的黑液。月光照在液麵上，竟映不出人影。馬蹄聲在巷口驟停，蒸騰的黑霧中亮起六盞幽綠燈籠——那是三匹骸骨馬的眼窩。
    "別碰那些冥水！"老乞丐甩出雞骨頭，精準釘在墨塵即將落腳的石縫裏。骨頭瞬間碳化，騰起的青煙凝成個"危"字。
    骸骨馬揚起前蹄的瞬間，墨塵嗅到熟悉的鐵鏽味——與古戰場遺址的泥土氣息如出一轍。他本能地運轉玄武鎮獄訣，胸口胎記爆發的青光竟逼得黑霧退散三尺。
    "嘶——"中間那匹骸骨馬突然人立而起，馬背上躍下個戴青銅麵具的黑袍人。他手中長鞭甩出破空聲，鞭梢竟是半截脊椎骨。墨塵舉鏟格擋，玄鐵打造的鏟柄應聲而斷。
    老乞丐的呼嚕聲突兀響起。墨塵瞥見樹杈間垂下的草繩，靈機一動拽住繩子蕩向屋頂。脊椎骨鞭抽在槐樹上，三人合抱的古木頓時化作齏粉，樹根處噴出腥臭的血漿。
    "戌狗位的瓦罐！"墨塵突然想起什麽，踹開屋簷下的陶罐。昨夜埋下的金鱗粉迎風散開，觸及冥水瞬間燃起金色火焰。黑袍人袖口沾上火星，布料下露出的手臂布滿魚鱗狀屍斑。
    骸骨馬在火圈中橫衝直撞，青石板上的黑液沸騰翻滾。墨塵趁機翻進自家院子，卻發現小滿的臥房窗戶大開，床榻上留著三道爪痕。
    "找死！"少年眼底泛起血絲，玄武鎮獄訣失控般瘋狂運轉。院中水缸砰然炸裂，水流在空中凝成龜蛇虛影。墨塵踏著水霧躍上房梁，鱗甲覆蓋的右拳轟向黑袍人後心。
    "鐺！"金鐵交鳴聲震落瓦片。黑袍人的脊椎鞭自動回防，鞭身纏住墨塵手腕的鱗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青鱗迸濺出火星，墨塵聞到皮肉焦糊的味道。
    老乞丐的呼嚕聲忽然變調，化作某種古老咒語。散落的雞骨頭從廢墟中浮起，拚成個殘缺的八卦陣。墨塵感覺丹田處的龜甲氣旋逆時針旋轉，被鱗甲覆蓋的皮膚下浮現出血色經絡。
    "破！"少年暴喝出聲，龜甲紋路順著脊椎鞭蔓延。黑袍人的麵具應聲碎裂，露出半張腐爛的狼人臉。殘餘的金鱗火順勢攀上妖屍，將那張扭曲的麵孔燒成灰燼。
    失去控製的骸骨馬撞塌院牆，墨塵追著最大那匹衝進青石巷。馬蹄踏過的石板盡數龜裂，裂縫中湧出暗紅液體。當第三匹骸骨馬化作白骨時，墨塵突然發現這些馬骨拚成的圖案，竟與油漬中的北荒地圖完全重合。
    "西南離位！"老乞丐的聲音裹在雞骨頭裏砸過來。墨塵旋身踢飛腳邊的馬頭骨，骨頭嵌入西南牆縫的瞬間，整條青石巷的地麵開始塌陷。
    月光突然變成血色。塌陷處露出個青銅祭壇，壇中央插著半截槍尖——正是墨塵夢中見過的弑神槍殘片。槍身纏繞的黑焰感應到玄武氣息，竟化作鎖鏈纏住墨塵腳踝。
    "原來藏在這兒..."老乞丐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他咬破食指在掌心畫符，鮮血凝成的符咒剛成型就被夜風吹散，"糟了，今夜是雙魂映月！"
    祭壇四周浮現七十二具青銅棺，棺蓋上的鎮魂釘同時崩飛。墨塵胸口的龜甲胎記瘋狂跳動，仿佛要破體而出。最先掀開的棺槨裏坐起個無頭屍將，手中巨斧還淌著黑血。
    "接著！"老乞丐拋來根掛著烤雞的草繩。墨塵接住的瞬間，烤雞突然睜開琥珀色的眼睛，炸開的羽毛化作萬千金針。無頭屍將被金針釘回棺中，墨塵趁機抓住弑神槍殘片。
    天地驟然寂靜。槍尖觸手的刹那，墨塵看到三萬年前的畫麵：玄武神君將弑神槍插入自己心髒，神血澆灌出覆蓋整個北荒的青銅結界。
    "哥！"小滿的驚呼從巷尾傳來。墨塵轉頭時，弑神槍殘片突然爆發黑焰，將他右臂鱗甲燒得通紅。七十二具青銅棺同時開啟，棺中伸出的鬼手抓向呆立當場的少女。
    老乞丐的歎息聲穿透夜幕："終究是早了三年..."他扯下破草席拋向空中，席子化作遮天蔽日的陣圖。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陣圖時，青石巷恢複如初，仿佛昨夜種種皆是幻夢。
    墨塵在自家柴堆裏醒來，掌心握著枚青銅箭頭。小滿蹲在灶台前熬藥，藥罐裏沉浮的正是昨夜黑袍人殘留的骨片。陽光照進窗欞時，少年發現青石巷的鋪路石多了七十二道裂紋，恰好構成龜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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