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懷山用手指著她的腦門，咬著牙說：“說你糊塗你還不服氣，你那腦子就是豬腦子。”
    “大雁出嫁和麒祥娶親要真是放在同一天，還是同一家的兄妹，大雁的媒是你說的，你說說讓別人怎麽看？”
    馬美娥不吭聲了，老支書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說：“既然他們那邊說，一個家裏一年不能辦兩場事，振書同意大雁在收秋後嫁過去，那咱就好好給他們說說。
    “現在不是有個陽曆年嗎？陽曆年也算年，過完陽曆年，我們這邊娶媳婦。”
    鍾懷山也覺得這個辦法好。老支書又琢磨了半天，對兒子說：“這件事要想不讓別人說三道四，我看還是先不要聲張。到大雁三天回門時，振書指定讓你去叫回門。”
    “到時候就讓那個廉仙芝，在你跟前露露臉，回來後再讓美娥去給大雁說，就說你看上了廉建偉的妹妹，想讓她給麒祥說合說合，你看這個主意中不中？”
    要不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鍾懷山和馬美娥對老支書的話，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收完秋，大雁就嫁到了王廉溝。
    三天回門的時候，馬美娥找上門對她說：“大雁啊，你懷山哥看上你婆妹子了，把你婆妹子說給麒祥吧！”
    大雁一聽作了難，說：“嫂子，不是我推脫，你看我一個剛過門的新媳婦兒，過門三天就給人說媒，還不得讓別人笑話死。”
    馬美娥顯得有些失落，說：“麒祥是你的侄子呢，你都不願意說，誰願意給咱說？你看看嫂子給你找了個好婆家，你就不幫自己的侄子了！”
    大雁聽她說給自己找了好婆家，不由想起成親以來，廉建偉對自己的柔情蜜意，有些害羞。
    廉建偉畢竟大了她那麽多，又沒少爬寡婦的牆，當然知道怎麽伺候女人。
    又是新婚的新鮮期間，把她一個沒經過人事的姑娘，整得是神魂顛倒。
    小姑子廉仙芝心裏是感激她的，感激她讓自己擺脫了換親的命運。
    因此成親這幾天，對大雁很好，沒讓她進過灶房。
    她怎麽不感激大雁呢！她嫁給了大哥，自己就不用給大哥換親了，而且將要嫁給家世好，人長得還特別英俊帥氣的鍾麒祥。
    好男人誰會換親啊，再說換親的女人，在婆家和村子裏，都是被人瞧不起的。
    而這個女人，要跟她那個遊手好閑的大哥過一輩子。
    廉家的人口簡單，婆婆和小姑子都下灶房。
    不像自己家，人口多，自己的娘從自己能做飯，就不怎麽進灶房了。
    所以大雁覺得自己終於脫離了苦海，不再像在娘家時一樣，伺候一大家子吃飯了。
    馬美娥看著她一臉幸福，心裏想：有你哭的時候。
    嘴裏卻說：“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不管怎麽說，嫂子給你說了這個媒，就是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過得好。你懷山哥說，你那婆妹子人長得好，做事也勤快。”
    “你不好意思說，我再想想辦法，找其他人去說。”
    其實馬美娥來找大雁說這麽一嘴，絕對不是真的想讓她說媒。
    目的就是讓她知道，鍾懷山是通過去叫大雁回門，才認識的廉仙芝，有了想讓她當自己兒媳婦的打算。
    但是大雁哪知道那麽多彎彎繞繞。
    聽她這麽說，覺得心裏有些愧疚。
    可自己本來嘴就笨，不是那說媒的料，而且又是一個剛過門三天的新媳婦。
    現在就去給人說媒，婆家人肯定會說自己是個少道的人。
    村裏人把喜歡走東家串西家，保媒拉纖管閑事的人，稱為少道的人。
    也怪大雁心思太單純，馬美娥能給她和廉建偉說媒，那兩家肯定是沾親帶故的。
    她家要想娶廉仙芝，能幫他們保媒的人多了去了，怎麽著也輪不到找一個過門剛三天的新媳婦。
    廉建偉給大雁送的聘禮，除了四折禮和婚嫁時穿的衣服鞋襪，還有七尺好布料。
    衣服鞋襪她穿走了，布料老鍾沒讓她帶走，說下麵文平文順趕著裏，要是娶媳婦，能少買一些省下點兒錢。
    大雁心裏不痛快，也沒有敢說什麽。
    轉眼過了陽曆年，剛進入臘月，鍾麒祥就把廉仙芝娶進了家門。
    村裏看到新娘子的人都讚不絕口，說鍾懷山家娶的這個兒媳婦真是好看，像畫上的仙女一樣。
    能不好看嗎，聶大梅心裏嘀咕著，鍾懷山是什麽人，他看上的兒媳婦，還能差了？
    眼看到了年關，該置辦年貨、蒸饃炸油條了，李停卻覺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她渾身懶洋洋地不想動，想到最近晴晴吃奶時嚼得生疼，看起來是沒有什麽奶水了。
    不會是又懷上了吧？
    因為奶孩子，她的月信一直不準。
    剛開始半年多都沒來，後來斷斷續續的，有時候三兩個月來一次，自己也沒在意。
    想想上次來月信，好像是兩個月以前，大雁出嫁時的事兒了。
    因為自己身上不利索，馬美蘭又是斷命，大雁出嫁時，是讓馬美娥當喜娘送的。
    她心裏有些小歡喜，又有些忐忑不安。
    她太想生一個男孩子了，可是又怕懷的又是個女兒。
    看看屋後的青磚大瓦房，再看看自家住的土坯房，再不濟馬美蘭還有三間簡邊房子。
    要不是自家沒有兄弟，招的鍾文鬆，自己還能這麽憋屈嗎？
    她忍住沒有和鍾文鬆說，想等到過完年，找個醫生把把脈。
    於是強打起精神，置了自家和李老滿的年貨，蒸饃炸油條，還有小酥肉，雞肉魚肉，梅豆角。
    甚至連餃子餡都剁好，讓鍾文鬆給她爹送去。
    忙完自家的，又幫助聶大梅蒸饃炸油條，和其他需要炸的食品。
    因為大雁出嫁了，聶大梅和小燕忙不過來。
    大年初二，大雁和廉建偉要來走新親，鍾文鬆要在家陪客人，便和李停在大年初一，就抱著晴晴去了坡李莊。
    今年是李老滿第一次一個人在家裏過年。
    到了家門前，李停看到，院裏院外，連一片紅色的碎紙屑也沒有。
    李停鼻子有些發酸，想到昨夜晚一夜都是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想必他自己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連鞭炮都沒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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