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就是不想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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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平蹲了三年大獄,刑滿釋放回家了。
    他本來就不怎麽說話,這下子人更沉悶了。
    每天鑽進大瓦房裏,也不出屋,連吃飯都是小七給他端過去的。
    這時小燕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晚晴上了小學,鍾懷山家添了個大胖孫子。
    李停生下了她的第四個女兒四妮兒,大雁喜得貴子,寧海霞和文順也有了兩個相差一歲的女兒——雪勤和雪蓮。
    計劃生育剛剛開始,上麵提倡二胎上環,三胎結紮。
    當時四妮兒還沒有滿月,鍾文鬆不說給孩子起名字,李停也懶得催他。
    自從生下淺雪,他們兩個人之間好像就沒有那麽多話要說了。
    這天放學,晚晴興衝衝地從外麵跑回來,手裏舉著兩片金黃的樹葉。
    她看了看李停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看著李停:“媽媽媽媽,你看這樹葉變成黃色了,可好看了,給小妹妹起名叫黃葉吧?”
    連七歲的小女孩都知道,她的小妹妹還沒有起名字呢!
    鍾文鬆後腳進了屋,聽到女兒的話愣了一下,然後摸了摸晚晴的頭,說:“晴晴真是長大了,都知道給妹妹起名字了!”
    然後想了想,說:“這樣吧,爸爸也想給妹妹起名字,咱倆一人起一個字好不好?你起的是黃葉,去掉黃字,取一個葉字 ,我再取一個金字。”
    “妹妹就叫金葉怎麽樣?”
    晴晴拍著小手說好,李停撩了一下眼皮,說:“是挺好的,金枝玉葉,像皇家的公主。”
    這是李停生下四妮兒之後,和鍾文鬆說的第一句“閑話”,卻是話裏有話。
    四妮兒剛擁有“鍾金葉”這個名字,公社計生辦的人便找到了鍾文鬆。
    他們讓鍾文鬆和李停之間選擇一個人,去公社衛生院做結紮手術。
    不然的話,計生辦的人會采取強製措施,讓他們結紮,到時候他民辦教師的工作也保不住。
    鍾文鬆和李停商量做結紮手術的事兒,李停卻說什麽也不肯結紮。
    說得多了,她扔出一句:你要是不想丟了工作,就自己去結紮去。
    鍾文鬆歎著氣,說:“你看咱村裏村外的,不都是女的結紮嗎?再說了,就是我拚著不當老師,最後也得被強製做手術。”
    “這根本就不是丟不丟工作的事兒!”
    聽他這麽說,李停不置可否。
    因為她有個不能為外人道的心事,隱藏在心底深處。
    生月合的時候,她之所以那麽忌諱聶大梅提起她娘生了四個女兒的事情,就是因為她娘在生下李帆之後,李老滿曾找神婆算過,看自家什麽時候能生出個兒子。
    當時神婆給出的回答是“換個井裏的水吃就行了”,為此李老滿有一陣子挑水還專門舍近求遠,放村子中間的井水不挑,跑到更遠的村子東頭的水井去挑水吃。
    後來李停的娘因為二女兒李擋被天雷劈死,得了失心瘋,跑到沙家口的鄭集鎮做了別人的老婆,在另一個家裏生下了兒子鄭誌方,李老滿才明白神婆所說的“換個井裏的水吃”是什麽意思。
    其實農村人對於再嫁的女人,不管是出於喪偶,還是和人私奔,或是逃離,都有一個隱晦的說法,就是“吃兩個井裏的水”或是“跨了門檻”。
    那個時候,或許李老滿對自己特別自信,認定自己的老婆離不開自己,離不開這個家。
    也或許他認為,有了三個女兒的女人,說什麽也不會舍得扔下孩子,遠走他鄉。
    總之對於“吃兩個井裏的水”隱晦的暗喻,他選擇了自動忽略,隻是從字麵上去理解這句話。
    李停想,假如她像了自己的娘,也得“吃兩個井裏的水”,才能生下個兒子,那麽是不是說明,她也得再嫁一戶人家,才能隨心所願?
    所以生月合的時候,李停才對聶大梅說她娘生了四個女兒的事情,那麽諱莫如深。
    一貫注意形象要麵子的一個人,爆發得那麽歇斯底裏。
    她還沒有生出兒子,不管是和鍾文鬆生,還是要和別的什麽人才能生,她都不能結紮。
    可是這些話,也就隻是她在心裏想想,又怎麽能說得出口呢!
    鍾文鬆更不願意結紮。
    他認為男人結紮,就相當於把公豬給騸了。
    一個被劁過的公豬,還能算公的嗎?
    那不就是太監嗎?
    雖然不知道對那方麵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終究還是男權主義占了上風。
    且不說老鍾和鍾懷山都站在鍾文鬆的立場,輪番勸說李停。
    甚至連鍾懷山的爹老支書,都顫顫巍巍地柱著龍頭拐,來勸李停去做結紮。
    更何況老鍾還請來了李蘭英。
    和李停同宗同族、有姑侄之稱的李蘭英,也勸說李停去做結紮手術
    李停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流眼淚。李蘭英說古喻今,把男權主義思想闡釋得淋漓盡致。
    “二妮兒,聽姑一句勸:一個女人再能幹再要強,離了男人,她就啥也不是。”
    “我嫁了兩次,天也塌了兩次。男人就是一個家的脊梁,隻要脊梁挺得直,就不怕天會塌。”
    “男人要是結了紮,雖然沒死,那脊梁也算是塌了!”
    李停抹著眼淚:“姑,我要是做了結紮手術,以後就不能再生了,我和文鬆就鐵定絕戶了!”
    “因為我爹沒兒子,我才招的文鬆。在坡李莊的三年多,你不知道,我都沒敢抬頭走過路,總覺得自己不如人。”
    “我爹絕戶了,還好我娘她有個兒子。雖然不同父,我心裏也是有個依仗的。要你說男人要是做了結紮手術,脊梁就塌了,我可不讚同你的話。”
    她擤了一把鼻涕,又擦了擦眼淚:“姑,沒有兒子的絕戶頭,哪裏還有什麽脊梁?說來說去,文鬆他就是怕工作被擼了。”
    李蘭英也陪著她抹眼淚,半晌歎著氣說:“二妮兒,我咋聽文鬆說,就是不要工作,這個結紮手術也得做呢?”
    李停說:“人家說是那樣說的,可要是不要工作了,我們能坐在家裏,等著他們來抓我們去做手術嗎?”
    “大不了我們離開家,去外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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