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瞎子哄你呢，他又不是真的瞎。人家還不是撿你想聽的給你說！”
    周俊梅撇撇嘴，“再說了，附近三裏五村的，誰不知道我和鍾文濤的事情！”
    “杜瞎子算卦靈著呢！我不放心，還抽了個簽。因為不認識字，杜瞎子幫我批了簽文，就把簽文給我抄在了一張紙上。”
    聶大梅站起身走進裏屋，不多時拿了一張二指寬的紙條出來，把紙條遞給了周俊梅。
    周俊梅接過來，展開來看，上麵隻有七個字：守得雲開見月明。
    這個老太婆！也就是她，一心一意地想讓自己留下來！
    周俊梅感到眼睛有些發酸。
    她不是沒有想過以後自己該怎麽辦。
    鍾文濤已經另娶，而且人家還辦了結婚證。自己還年輕，總不能在這南窪裏守一輩子活寡。
    她出去打工，也是有再找一個人結婚的打算。
    說不定就能碰到一個合適的男人，這樣自己的後半輩子也就有了托付。
    可是自從鍾文濤蓋了這三層樓房，她也有了別樣的心思。
    要說她不是個物質的女人，倒也不完全是。因人活著就得吃喝拉撒，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做到完全不物質。
    然而她畢竟在不知道鍾文濤下落的情況下，在南窪裏這兩間破偏房裏，守著一雙兒女，等了他八年。
    三層樓房矗立在南窪裏，就算她不為自己，為了兩個孩子，她也得動動心思。
    她要是離開這個家另嫁，雖然昊澤和昊琳依然能住在這棟樓房裏，但是鍾文濤和那個姓藍的女人，還有他們的兒子，也可以回來住在一起。
    那樣昊澤和昊琳隻是她的一雙繼女。
    即使姓藍的再有錢，將來這房子也不一定會落在昊澤身上。
    誰會嫌錢多，嫌錢紮手？
    鍾文濤是個講情義的人，自己一天不離開這個家，他就不會把外麵娶的女人帶到家裏來住，讓自己無容身之處。
    因此她就決定，暫時不再找人家。即使出外打工，也三五個月回來一趟，宣示自己仍然是這個家裏的一員。
    除了逢年過節。
    因為逢年過節回來，是在給自己找不自在。
    這樣就能為孩子守住這麽氣派的小洋樓了！
    鍾文濤在電話裏囑咐鍾昊宸：
    “這三台空調，你奶和你嬸臥室裏各裝一台。另外那一台，裝你大姑住的那間屋裏。”
    昊宸開的是免提，鍾文鬆聽得清清楚楚。
    “等裝好了，教教她們怎麽用。你給她們說，熱了開冷風，冷了開暖氣，該用就用，電費我出。”
    “特別是你奶，一輩子摳摳搜搜的，罪也沒少受，別放著現成的福不會享。”
    昊宸和鍾文濤說定了最近幾天開貨車進城的時間，就掛了電話，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開的小貨車，還是十年前，信用社代替貸款金額，抵給他的那一輛。
    貸款的本金和利息早就還完了，小貨車還在不遺餘力地恪盡職守。
    程華偉一直說換一輛大一點的，鍾昊宸也不為所動。
    程華偉就笑話他戀舊。
    “大伯，這幾天葡萄開園，我比較忙，也沒往我奶那裏去，也不知道我大姑走了沒有？”
    昊宸就著剛才的話頭，說起了大雁。
    “沒有吧？別說三皮不來叫，就算來叫，我看她也沒必要回去了。”
    鍾文鬆麵上又顯了氣憤之色。
    大雁和三皮，真是沒辦法！
    昊宸也黯然：“前幾天珍珍打電話，說在她工作的那個心理診所，已經從實習生轉為了正式谘詢師。”
    “達飛在醫學院，再有一年也畢業了。唉，眼看我大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又出了小波這個事！”
    昊宸說的事兒，是大雁嫁給李三皮之後生的小兒子小波，在坡李莊的河汊子裏淹死了！
    前一段時間，在洪河的汛期來臨之前，河裏走了好多魚。
    李三皮和村裏的幾個魚搭子，就一起去河汊子裏撈魚。
    當時大雁正在家裏蒸饅頭，十來歲的小波在院子裏寫作業，一看爸爸去轟魚，也吵吵嚷嚷的要跟著去。
    李三皮沒有答應，說天太熱了，擔心他受不了。
    大雁也唬著臉：“你去你去，你看看你坐這兒半天了，寫了幾個字？”
    提起小波的學習，大雁都氣不打一處來。
    珍珍和達飛的學習，從小就沒有要她操過心。
    即使後來珍出了那麽大的事兒，又不在自己身邊，聶大梅也不識字，學習上的事情，根本沒有人督促她。
    聽大哥說，小學時她的學習成績，始終在年級裏數一數二。
    後來上到了初中畢業，大雁就想著不讓珍珍再上了。
    大雁考慮的是，廉珍珍今年十六歲，出去打兩年工就十八了。
    打工掙的錢，還能供達飛讀書。
    她自己呢，最好在外麵找個遠地的男朋友，嫁了算了。
    她這麽想，當然還是為著珍珍當初出的那一場事來考慮。
    那件事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珍珍長大後，還怎麽能在周邊的村子裏找對象？
    這一輩子算是抬不起頭來了！
    再說要是上高中，還得不少花錢。
    家裏就那麽點兒錢，達飛成績也很好，供他們之中的一個，三皮也不一定願意，何況是兩個。
    在三皮眼裏，隻有小波才最應該花他掙的錢。
    珍珍這妮子有個倔勁兒，也不知道隨了誰。
    她想上高中，而且也考上了一高，大雁看李三皮沒發話，就一個勁兒地勸她不要去上高中，出去打工算了！
    達飛冷冷地對大雁說：“要是必須得有人出去打工，那就我去打工吧，讓我姐繼續上學。”
    他比珍珍小了兩歲，剛上初一，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珍珍哭著找到了小燕。
    最後是小燕供珍珍上了高中，又上了四年大學。
    當時珍珍對小燕說的是：“那時候，小夥伴們都說我長大了，會找不到婆家，沒有男孩子要我。”
    “那個陪我聊天的夏醫生說，讓我別聽那些小孩子說的話，他們知道什麽啊，說的肯定是不對的。”
    “我問他，那將來會有像他那樣好的男孩子喜歡我嗎？他說肯定會有啊，隻要我努力學習，足夠優秀，肯定會有比他還優秀的男孩子喜歡我。”
    “其實也不需要多麽優秀，將來有像夏醫生這麽好的男孩子喜歡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