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城的夜色被十三道金色流光撕裂時，帝臨天正在上官藥廬的頂樓研磨破厄丹。丹爐裏的赤焰突然明滅不定，他指間的神紋猛地發燙，抬眼便看見西北方的天榜石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十七道流光衝上雲霄，在雲層間拚出鬥大的金字。
    “三個月後，天榜試煉開啟，凡武道六重以下皆可挑戰，勝者入天榜前十，賜蒼瀾城守印！”
    轟鳴聲響徹全城，藥廬的青瓦上落滿驚飛的雀鳥，帝臨天手中的玉杵“當啷”落地，目光穿過飛簷，看見天榜石正中央的“東方昊”三字泛著妖異的金芒——那是東方家少族長的名字，位列天榜第三，標注著“超凡境初期”。他摸向袖中，龍紫悅昨日托人送來的密令還帶著體溫，龍血寫的字跡在夜光下隱隱發燙。
    “天榜試煉是陷阱，東方昊的左臂已改造成機械義肢，可吸收天地靈氣。”
    密令邊緣殘留著龍鱗碎屑，帝臨天指尖劃過“機械義肢”四字，忽然想起三日前莫雨柔送來的齒輪圖，圖紙角落的微雕裏，正是機械義肢連接著齒輪心髒的圖案。他轉身走向露台，夜風卷著莫氏藥田的蝕骨草氣息撲麵而來，遠處天榜石下的人群正發出潮水般的驚呼。
    “帝公子！天榜石異動！”藥廬弟子小羽氣喘籲籲跑來，腰間掛著的破厄丹瓶晃出聲響，“東方家的人正在宣揚，說少族長要在試煉中清掃所有不服者——”
    “知道了。”帝臨天打斷他，神紋悄然蔓延至眼底，化作細碎的金網籠罩天榜石。石麵上的金色大字逐漸透明，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暗紋——那是用異世金屬刻的齒輪，每道齒痕都在吞吐天地靈氣，與東方昊名字下的“超凡境”三字形成共振。
    他瞳孔驟縮。父親帝海天臨終前曾在星盤上刻下警示：“機械教宗以靈氣為餌，用齒輪紋路篡改凡人體魄。”此刻天榜石底部的落款處，十七道齒輪環正沿著“蒼瀾城守印”的筆畫轉動，齒牙間卡著極小的人影輪廓——分明是在篩選適合改造成人傀的宿主。
    “少爺，龍姑娘的信差在角門等候。”小羽遞上沾著露水的竹筒，轉身時袖中滑落半片赤鱗蜥鱗甲，正是莫氏用來傳遞密信的信物。帝臨天捏碎竹筒，新的密令飄出：“東方家已向機械教宗供奉百人傀，試煉場地下埋著齒輪核心。”
    他忽然想起莫雨柔昨日說的“蜥血已毀”，原來那些本該用來煉製毒藥的赤鱗蜥血，被東方家換成了人傀的驅動液。天榜石的金光映在他掌心，那裏還留著莫雨柔神紋傳訊時的灼痕——“帝臨天，天榜第三的位置，齒輪紋路比別處深三倍。”
    人群中傳來騷動，東方家的車隊碾碎青石板駛來，十六輛漆著赤鱗紋的馬車圍成半圓，東方昊站在最中央的機械戰車上，左臂閃爍著金屬寒光。他抬手時，齒輪轉動的“哢嗒”聲蓋過喧嘩，戰車上的齒輪機關噴出白霧，在天榜石上投下巨大的機械臂陰影。
    “凡界武道，當以力量為尊！”東方昊的聲音帶著機械的震顫，左臂突然膨脹，齒輪紋路爬滿半邊脖頸，“本次試煉，我東方家願以赤鱗蜥血為注，凡能接我三招者，皆可得蜥血十斤——”
    話未說完，帝臨天袖中密令突然自燃，龍血寫的“吸收靈氣”四字化作火星，精準點向東方昊機械臂的關節。後者猛地收勢，眼中閃過驚疑，而帝臨天已用神紋鎖定他左臂的齒輪核心——那裏果然在瘋狂吞噬天地靈氣，轉化為驅動齒輪的能量。
    “不對勁。”帝臨天喃喃自語，神紋掃過天榜石第三的位置，發現“東方昊”三字的筆畫裏，藏著與機械臂相同的齒輪符文。這不是凡界的武道境界，而是機械教的“適格者評級”——超凡境初期，意味著齒輪改造完成三成。
    他摸向懷中的星盤殘片，父親當年從異世帶來的寶物此刻正在發燙，盤上缺失的齒輪紋路，竟與天榜石底部的環鏈完全吻合。三年前父親墜樓時，手中緊攥的正是這塊殘片，臨終前說的“創世鼎需要三百個適格者”，原來指的是天榜前十的篩選。
    “帝臨天！”東方昊突然開口，機械臂指向露台，“聽說你收了莫氏的破厄丹？難道要學那些懦夫，靠丹藥堆砌境界？”他踏出戰車，地麵青磚在齒輪靴下碎裂，“有種便來試煉場，讓我看看你這丹宗弟子，能接我幾記‘赤鱗裂空斬’！”
    人群頓時安靜，無數目光投向藥廬頂樓。帝臨天看著東方昊機械臂上的“機械永生”徽記，想起莫雨柔祖父圖紙上的金屬浮城——那座城的城門，正是由無數個“東方昊”這樣的機械義肢拚接而成。
    “三日後，試煉場見。”他忽然一笑，指尖劃過星盤殘片，神紋化作細針，無聲刺入天榜石第三的位置，“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確認件事——”
    話音未落，天榜石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東方昊的名字下方浮現出半透明的齒輪投影，每片齒牙上都刻著凡人的麵孔。帝臨天瞳孔劇縮，那些麵孔正是近半年來失蹤的蒼瀾城少年，此刻正被齒輪碾磨，化作靈氣匯入東方昊的機械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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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他握緊星盤，密令上的“吸收靈氣”終於有了實像——機械義肢並非改造肢體，而是吞噬活人靈氣的容器，天榜試煉則是為了篩選靈氣精純的宿主。東方昊所謂的超凡境，不過是吞噬了三十七名少年的成果。
    夜風掀起他的衣擺，帝臨天看見東方家戰車上的赤鱗旗，旗麵內側竟繡著細小的齒輪陣——與莫雨柔送來的齒輪圖分毫不差。這不是巧合，是機械教早已滲透進蒼瀾城的各個角落，用權力、資源、甚至武道榮耀，編織出吞噬凡人的巨網。
    “小羽，”他忽然轉身，眼中閃過冷光，“去莫氏藥田，取三株‘蝕骨雷毒’，再帶上十顆破厄丹。”看見弟子欲言又止，他抬手露出掌心的齒輪灼痕，“告訴莫雨柔，天榜石的齒輪陣需要她的毒——專門針對異世金屬的毒。”
    樓下傳來東方家車隊離開的轟鳴，帝臨天再次望向天榜石，發現“東方昊”的名字周圍，不知何時多了十三道齒輪微光——那是機械教宗的標記，意味著適格者已進入最終篩選階段。他摸向腰間的逆鱗劍，劍鞘上的雷罰紋路與天榜石的齒輪摩擦，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父親，”他對著星盤殘片低語，“你說逆鱗劍要斬不公，此刻這用凡人血肉堆砌的天榜，算不算這世間最大的不公？”殘片突然發燙，在他掌心映出創世鼎的虛影，鼎身刻著的三百道齒輪，正與天榜石的齒輪環一一對應。
    遠處，莫氏祖祠的方向亮起三盞紅燈——那是莫雨柔約定的信號，表示“蝕骨雷毒”已準備妥當。帝臨天轉身走進丹房，取出父親遺留的斷刀殘片，刀刃上的“創世鼎”三字與星盤殘片相觸，竟在丹爐火焰中投射出天榜石的齒輪陣全貌。
    “原來如此，”他看著火焰中轉動的齒輪，發現每道齒痕都對應著一個姓氏，“東方、南宮、西門……蒼瀾城四大家族，除了莫氏倒戈，其餘三家都在齒輪陣上。”斷刀殘片突然震顫，在火焰中拚出“守印即鑰匙”四字——所謂蒼瀾城守印，竟是開啟創世鼎的鑰匙。
    密令再次從袖口滑落，這次帝臨天沒有撿起，任由龍血寫的“陷阱”二字被火焰吞噬。他知道，機械教宗的陰謀比想象中更深：天榜試煉不僅篩選宿主，更要通過“蒼瀾城守印”集齊創世鼎的鑰匙，而東方昊，不過是這盤大棋裏的一枚齒輪。
    “帝公子，莫姑娘派人送來了這個。”小羽捧著木盒進來，盒中躺著半片齒輪狀的金屬片，邊緣染著赤鱗蜥血，“她說，這是從東方家戰車底下撿到的，上麵刻著異世文字。”
    帝臨天接過金屬片，神紋掃過的瞬間，耳中響起祖父莫老的臨終遺言：“齒輪核心在試煉場地下，用赤鱗蜥血和蝕骨雷毒能暫時癱瘓——”金屬片上的文字翻譯過來，正是“核心坐標：天榜石正下方三百丈”。
    他忽然輕笑，將金屬片按在星盤殘片上，缺失的齒輪紋路終於補全。星盤中央，創世鼎的虛影開始逆轉，齒輪陣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嗒”聲，而天榜石上，東方昊的名字突然暗了幾分——那是因為他剛剛吞噬的少年靈氣，正被星盤逆向抽取。
    “通知龍紫悅，”帝臨天將木盒拋給小羽，“讓她準備三十道龍血符，三日後試煉場開啟時，貼在天榜石的十七道齒輪環上。”他望向窗外逐漸平靜的天榜石，眼中倒映著齒輪轉動的光影，“另外，告訴莫雨柔，把蝕骨雷毒煉成霧狀，等我斬斷東方昊的機械臂時，灑向試煉場地下。”
    小羽匆匆離去，丹房內隻剩下爐火劈啪聲。帝臨天取出逆鱗劍，用神紋注入劍身，雷罰紋路與星盤殘片共鳴，在劍刃上投射出天榜石的齒輪地圖。他知道，這場試煉不是武道對決，而是齒輪與逆鱗的較量——機械教想把凡人變成齒輪，而他，要做卡住齒輪的逆鱗。
    窗外，天榜石的金光漸漸淡去，卻在“東方昊”的名字下方，多出了行極小的字：“適格者編號：037，宿主契合度72。”帝臨天凝視著那串數字，想起莫雨柔信中說的“十七個學徒之死”，忽然明白，每個齒輪編號背後，都是一條被碾碎的凡人性命。
    “天榜令下，齒輪轉動，”他低聲念著，劍刃劃過掌心，鮮血滴在星盤殘片上，“但這一次，齒輪會被斬斷，而天榜——”
    爐火突然暴漲，將他的影子投在丹房牆上，像極了父親臨終前畫在星盤上的逆鱗龍形。逆天命，斬不公，此刻的天榜石，正是這世間最大的不公，而他，即將用逆鱗劍，在齒輪陣上斬出第一道裂痕。
    當東方家的機械鍾聲敲響子時，帝臨天已揣著星盤殘片和莫氏的蝕骨雷毒，站在藥廬頂樓眺望天榜石。那裏的齒輪紋路仍在轉動，卻不知，屬於它們的倒計時，已隨著莫氏的倒戈和帝臨天的頓悟，悄然開始。
    “東方昊，”他望向東方家方向，機械義肢的齒輪聲穿透夜色傳來，“你的機械臂，能接住我這逆天命的一劍嗎？”
    星盤在掌心發燙，遠處莫氏祖祠的紅燈又亮起兩盞——那是莫雨柔在催促，也是整個蒼瀾城未被齒輪碾碎的凡人們，在等待一場顛覆天榜的審判。而帝臨天知道，三天後的試煉場，將是齒輪與逆鱗的第一次正麵對決，也將是機械教陰謀敗露的開端。
    夜風掠過他額前碎發，帝臨天忽然露出笑容，那是三年來第一次真正的笑——因為他終於找到了機械教宗的破綻，就在這看似榮耀的天榜令裏，藏著最致命的貪婪與傲慢。而他，將用這破綻，撕開齒輪陣的缺口，讓凡界的陽光，重新照進被機械籠罩的蒼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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