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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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一聲悶響,沉悶得像是砸在了棉花包上。
    劉愛華的眼睛瞬間翻白,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了土炕上,徹底沒了動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李建業那隻還未收回的拳頭上。
    站在後頭的李書記,眼角控製不住地抽動了一下。
    他見過下鄉的醫生,見過赤腳大夫,甚至見過跳大神的,卻獨獨沒見過用拳頭給人上麻藥的。
    這李建業治病的手段……未免也太彪悍了些。
    不過,李書記其實猜到了李建業是故意這樣做的,想想劉愛華這小子的所作所為,李書記都覺得這一拳砸得不冤。
    這小子就是欠收拾。
    是得有個人治治劉愛華這混小子才行。
    於是,李書記便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
    但此時,劉愛華他媽李娟卻不幹了。
    她看著倒在炕上一動不動的兒子,眼珠子都紅了。
    “殺人啦!”
    “李書記!你看看!你快看看啊!”
    李娟撲到炕邊,指著李建業,聲音尖銳地控訴。
    “有這麽看病的嗎?”
    “他這是治病還是殺人?哪有上來就一拳把人打暈的!”
    李建業緩緩收回拳頭,他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著李娟。
    “吵什麽吵,治病,我是專業的。”
    “咱這兒是鄉下,不是城裏的大醫院,又想不疼,又想舒舒服服地治病,哪有那麽好的事兒。”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讓李娟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反駁。
    李書記清了清嗓子,邁步上前,沉聲對李娟說道。
    “不要懷疑李建業同誌的水平。”
    “你放心,有我在這兒看著,要是建業治不好你兒子,或者把他治出個好歹來,我肯定會處置他!”
    李書記的話有分量。
    周圍圍觀的人也開始紛紛附和起來。
    “就是,有書記在這兒站著呢,你怕啥。”
    “再說了,就算是去衛生院,還不一定有建業這紮針的本事呢。”
    “衛生院要是會紮針,哪會管你紮個針還嘰嘰歪歪,疼不疼的,更別說給你上什麽麻藥了。”
    “建業這法子多實惠,一拳頭下去啥也不知道了,不受罪。”
    “得了便宜,就別挑三揀四了。”
    一時間,眾口紛紜。
    李娟被說得啞口無言,隻能站在原地,又是氣憤又是擔憂地看著。
    李建業不再理會任何人。
    他重新轉回身,麵向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劉愛華,從布包裏捏起那根最長的銀針。
    李建業的手指穩如磐石。
    針灸,既能救死扶傷,也能懲戒奸邪。
    既然劉愛華這麽喜歡裝受傷,那今天就讓他好好裝個夠,裝到欲罷不能。
    李建業的腦海中針灸推拿知識湧動,一個個穴位清晰地浮現。
    他自然不是真要給劉愛華治傷,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用銀針截斷幾處關鍵的氣脈,讓氣血在劉愛華的四肢百骸中淤堵凝滯。
    這種感覺,不會要命。
    但那種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酸痛無力,至少能折磨他一兩天。
    李建業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手腕一抖。
    那根最長的銀針,悄無聲息地刺入了劉愛華肩頭的一處穴位。
    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一根根銀針被精準地紮入特定的穴位,從肩膀到手臂,再到雙腿。
    不過短短幾分鍾的功夫,劉愛華的身上已經如同刺蝟一般,紮了十來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每一根針的尾部都在輕微地顫動。
    不過李建業一邊紮著,卻覺得還差了點意思。
    就這麽讓這小子睡死過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還是得讓他清醒清醒才行。
    於是李建業又是一針下去,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的劉愛華眼皮猛地顫抖了幾下。
    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緩緩睜開了眼睛。
    起初,他的眼神是迷茫的,空洞的。
    但很快,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來,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神誌。
    那不是被拳頭砸暈的痛,也不是皮肉傷的痛。
    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酸、麻、脹、痛,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他的血管裏啃噬,又仿佛四肢被灌滿了鉛,沉重得抬不起分毫。
    “啊……”
    一聲沙啞的呻吟從他喉嚨裏擠了出來。
    他想掙紮,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他驚恐地轉動視線裏,李建業那張平靜的臉龐緩緩放大。
    李建業的手裏,還撚著一根閃著寒光的銀針。
    “你……你對我幹了啥?”
    劉愛華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他明明記得自己是裝受重傷,身上本來沒什麽感覺的……現在咋這麽疼啊!!
    他意識到李建業根本不是在給他治病。
    這是要他的命啊!
    “救命!媽!救命啊!”
    劉愛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起來,身體劇烈地扭動著想要逃離。
    李建業的眉頭微微一皺。
    他伸出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按在了劉愛華的背上。
    “給你治傷呢,別亂動。”
    “現在你身上可紮著十幾根針呢,要是亂動導致下半輩子都躺在炕上可不怪我。”
    劉愛華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僵住了,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他能感覺到那些冰冷的針尖就抵在他的皮肉之下,仿佛隨時都能再深入一寸,刺穿他的髒腑。
    死亡的恐懼,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籠罩了他。
    他不敢動了。
    一動也不敢動。
    隻能任由那撕心裂肺的酸痛,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脆弱的神經。
    李建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他又撚起一根稍短的銀針,目光在劉愛華扭曲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了他的小腿上。
    指尖微動。
    又是一針紮了進去。
    劉愛華感覺自己的小腿猛地一抽,一股又酸又麻的電流瞬間竄遍了全身。
    他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哀嚎,每一寸皮膚都在戰栗。
    這特娘的是在治傷?
    確定不是謀殺?!
    “李書記!”
    劉愛華用盡力氣朝著門口的方向嘶吼。
    “李書記,這不對啊!”
    “我……我這身上咋哪哪都疼啊!”
    “這不是在治病吧!?”
    李書記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看向李建業,眼神裏帶著一絲詢問。
    畢竟這治病的事他也不懂,也不知道咋回事。
    李建業淡淡地開口。
    “疼就對了。”
    “不疼我給你治什麽傷?”
    他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又是一根銀針刺入了劉愛華另一條腿的穴位。
    “再說了,那不是你自個兒說渾身疼嗎,我這才剛開始治,哪能好得那麽快?”
    “再忍忍。”
    這話一出,劉愛華瞬間噎住了。
    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啊。
    是他自己說的渾身疼。
    是他自己躺在炕上裝死。
    現在總不能否認吧……
    可這疼真的讓人難以忍受啊!!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石磨裏,正在被一寸一寸地碾碎。
    李娟看著兒子痛苦得五官都扭曲了,心疼得直掉眼淚。
    她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
    “李建業,這……已經紮了這麽多針了,差不多了吧?”
    李建業正好停下了手。
    他慢條斯理地站直了身子,目光在劉愛華身上掃了一圈,像是在欣賞一件自己的作品。
    隨後伸出手指虛空點了點。
    “一,二,三……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根。”
    “行了。”
    “紮完了。”
    李娟跟劉愛華聞聲,同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李建業下一句話,又讓他們提心吊膽起來。
    “再等個半小時。”
    “半小時後,就可以取針了。”
    半小時。
    聽到這三個字,劉愛華幾乎要昏厥過去。
    還要在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中煎熬半個小時。
    可轉念一想,半小時後,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隻要再堅持半個小時,他就能解放了。
    劉愛華死死咬住嘴唇,心裏憋著一口氣。
    忍。
    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