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上的變化並未停止。
    那些扭曲的、違背常理的“建築”輪廓如同擁有生命般，在魔淵的黑暗背景中緩慢而堅定地延伸、交錯、重構。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像是由無數尖叫麵孔堆砌而成的尖塔，時而又化作流淌著粘稠光影的螺旋回廊，牆壁上浮現出不斷變幻的、意義不明的古老符號，這些符號本身似乎就在不斷否定和重塑自身的定義。
    這並非靜止的藝術，而是一場發生在二維平麵上的、動態的“混沌建築”過程。
    陳凡甚至能感覺到，有一股冰冷而龐大的“意誌”，正透過這幅畫，以這片剛剛經曆“熵增汙染”的土地為信息和能量來源，進行著某種……“施工”。
    “這畫……成精了？”蘇夜離看著那詭異變化的畫卷，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抓緊了陳凡的手臂。
    她的時間之瞳雖然沉寂，但那份對異常狀態的敏銳感知仍在。
    “不是成精，”蕭九難得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貓眼微微眯起，盯著那幅畫，“是‘映射’和‘吸收’。青梔那小丫頭的畫，本質上是一個極其精巧的‘混沌接收器’。它現在正吸收這片土地上彌漫的‘終結’與‘無序’信息，並將其反饋給……嗯，你們稱之為‘魔淵’的那個存在。而魔淵，則依據這些信息，在它那邊進行著對應的‘構建’。”
    “構建？魔淵在構建什麽？”陳凡追問，他感覺蕭九似乎知道得遠比表現出來的多。
    “誰知道呢？”蕭九甩了甩尾巴，“也許是它的‘宮殿’，也許是它的‘囚籠’，也許……它隻是在玩一個超級複雜的沙盒遊戲，用收集到的‘混亂數據’堆砌它的世界。畢竟，絕對的‘無’是無法被認知和描述的，而一旦它開始‘構建’，哪怕是用最混亂、最悖論的方式，它也就在某種程度上‘存在’了。”
    這個說法讓陳凡和蘇夜離都感到一陣寒意。
    魔淵不再僅僅是背景板般的終極威脅，而是一個擁有某種難以理解“行為模式”的主動存在。
    就在這時，那畫卷上的“建築”似乎完成了初步的構型。
    那是一座無法用語言準確形容的、龐大而扭曲的“城堡”輪廓，它仿佛同時存在於無數個矛盾的維度，既宏偉又褻瀆，既古老又嶄新。當這輪廓穩定下來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畫卷為中心擴散開來！並非能量衝擊，而是一種……“規則”的漣漪！
    陳凡猛地感覺到，周圍的空間結構開始變得“鬆軟”和“不確定”。
    原本堅實的地麵仿佛變成了某種半流質的膠體，踩上去有種不真實的陷落感。
    那些“進化之巢”殘留的、正在腐朽的暗能量結晶建築，其形態開始發生更加詭異的變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揉捏，朝著畫卷中那座“混沌城堡”的風格靠攏！
    不僅僅是物質層麵！
    陳凡發現，自己體內那尊反物質元嬰，與這片空間的聯係變得更加緊密和……順暢？
    仿佛這片區域正在被“改造”成一個更適合“反”與“混沌”規則存在的環境！就連他手中的寂暗劍，也發出了愉悅的輕鳴，劍身內部那個胚胎的搏動更加有力。
    “它在……重構現實！”蘇夜離驚駭地看著周圍超現實的變化，“雖然範圍還很小，但它在用它的‘規則’，覆蓋現實的物理法則！”
    “不僅僅是重構現實，”冷軒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陳凡！遞歸塔基！熵能引擎露出的那一部分結構……它……它也在變化！”
    什麽？！
    陳凡心中巨震。
    熵能引擎是維持宇宙熵增平衡的終極造物，其規則層次極高，魔淵的“混沌重構”竟然能影響到它？
    “不是破壞！”冷軒急忙補充，“是……是‘侵染’！引擎表麵那些幽藍色的紋路，正在被一種……一種黑色的、不斷變幻的紋理覆蓋和滲透！雖然速度很慢，但確實在發生！引擎本身的運行似乎也受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幹擾！”
    魔淵在侵染熵能引擎？！它想幹什麽？取代引擎？還是……與之融合？
    這個念頭讓陳凡不寒而栗。
    “必須阻止它！”陳凡下意識地想將畫卷合上，或者毀掉。
    但他發現，畫卷本身仿佛已經與周圍這片被“混沌重構”的空間融為一體，變得無法觸碰，無法摧毀。它成了一個穩定的“坐標”和“通道”。
    “阻止？為啥要阻止？”蕭九歪著頭，一臉“你這人真沒勁”的表情，“狗咬狗一嘴毛，看熱鬧不好嗎？熵能引擎那家夥死板得很，早就該有人給它找點不痛快了。魔淵這瘋子雖然腦子不正常，但說不定能以毒攻毒呢？”
    “可這樣下去，這片區域，甚至整個遞歸星，都會變成魔淵的試驗場！”
    陳凡看著周圍越來越詭異的景象，一些地方甚至開始憑空浮現出類似畫卷中那種扭曲的、半透明的幻影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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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得它能搞定熵能引擎再說。”蕭九打了個哈欠，“而且，你小子不是正好需要個能讓你那反物質元嬰撒歡的地方嗎？這片正在‘混沌化’的區域，對你來說簡直是量身定做的修煉寶地。”
    陳凡一愣，仔細感受，確實如此。
    在這片規則逐漸被混沌覆蓋的區域，他體內反物質元嬰與正物質世界的微弱湮滅衝突減輕了許多，運轉起來更加圓融自如，甚至能更清晰地感知和調動那股極致的“反”之力量。寂暗劍也顯得異常活躍。
    但這代價……是將現實拱手讓給魔淵的混沌嗎？
    “有沒有辦法，利用這種‘重構’，但不被魔淵完全控製？”蘇夜離提出了關鍵問題。她看著陳凡，眼神清澈而堅定，“就像青梔作畫，她是在描繪和引導混亂，而非被混亂吞噬。我們是否也能找到一種方式，與這種‘混沌重構’共存，甚至……引導它？”
    引導魔淵的混沌重構？
    這個想法太大膽了！
    但看著手中那幅作為“坐標”的畫卷，感受著體內與這片混沌環境異常契合的反物質元嬰，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陳凡腦海中逐漸成型。
    魔淵依據“信息”進行構建。
    如果……他能向這幅畫，向魔淵，注入不同的“信息”呢？
    比如，包含“秩序”碎片、“生命”痕跡、“希望”執念的信息？魔淵會據此重構出什麽樣的“建築”？
    這無疑是與虎謀皮，風險極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能主動介入、而非被動接受的辦法。
    “我們需要青梔。”陳凡沉聲道，“隻有她最了解這幅畫和‘混沌藍圖’的本質。我們必須找到她！”
    “找那瘋丫頭？”蕭九舔了舔爪子，“她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個更瘋的地方搞創作呢。不過……”它貓眼轉了轉，露出一絲狡黠，“九爺我或許能根據這幅畫和這裏的混沌氣息，大致感應一下她的方位。畢竟，這畫上有她的‘道韻’。”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那幅畫卷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畫麵中那座剛剛成型的“混沌城堡”輪廓猛地亮起刺目的、不祥的幽光！與此同時，陳凡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充滿敵意的秩序力量，正從西區秩序堡壘的方向，如同海嘯般向這邊湧來！
    是那些極端秩序主義者！他們顯然也察覺到了這邊驚人的混沌變化，將其視為必須淨化的終極汙染，發動了總攻！
    而魔淵的“混沌重構”，似乎也將這股強大的秩序力量，視為了……極佳的“建築材料”和……挑釁！
    畫卷幽光大盛，周圍被混沌重構的空間如同活物般沸騰起來，無數扭曲的、由混沌能量構成的觸須和利齒從虛空中探出，迎向那秩序力量的洪流！
    魔淵建築，不僅僅是被動重構，它……活了過來，並開始了自衛和……反擊！
    陳凡看著眼前即將爆發的、秩序與混沌的正麵衝突，又看了看手中躁動不安的畫卷和體內興奮起來的反物質元嬰，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氣，對蕭九道：“九爺，找青梔！這裏……我先頂著！”
    無論如何，他不能任由魔淵的混沌，或者秩序的淨化，將這片土地，將遞歸文明殘存的希望，徹底吞噬。
    他握緊了寂暗劍，反物質元嬰在丹田內發出無聲的咆哮，一步踏出，站在了那沸騰的混沌與洶湧的秩序之間。
    第41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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