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一大早，布萊克就被伯爵的使者給接上了馬車，借著清晨的微光，他得以細細觀察這座陌生的城市。
    作為一國的首都，霍尼亞拉的占地麵積並不大，隻有利泊萊的一半大小。能夠在此處生活的居民除了皇室和三大家族以外，基本上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霍尼亞拉並沒有一套完整的產業鏈，無法做到自給自足，就連每日所需的食物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外地運輸而來。
    這裏大部分的土地都用於居住，隻有少量的土地劃撥給了醫療、教育、商業和市政辦公等公共區域。
    在霍尼亞拉幾乎看不到工廠，就仿佛這座城市不需要產出，隻靠吸血其他周邊區域也能存活下來，而且還活得非常好。
    沒有了濃煙的汙染，這裏的天空要顯得格外蔚藍，這絕對算得上是布萊克見過的最美城市了。
    沒有了工業的需求，霍尼亞拉的主城區中自然不存在像是貧民窟一般的地帶，所以整座城市的風貌很是整齊劃一。
    城市街道修建得十分寬敞，最寬處就算同時並排行駛三駕馬車也毫無問題，建築物之間的間距也相當開闊，完全沒有一國之都寸土寸金的概念。
    根據伯爵使者的介紹，夢境教會並未將總部設在城中，反倒是在偏遠的城郊地帶選址建立了一片教堂區域。
    這一做法看似是要將君權與神權分隔開來，兩者互不幹擾。但所羅門皇室早就把權利下放，首都霍尼亞拉中並沒有實際性質的決策機構，所以教會的選址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經過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布萊克抵達了城市的中心地帶。此處的麵積約占整個城市的四分之一，這裏也是皇室以及三大家族的私人地界。
    一進入這片區域，布萊克的視野立馬變得寬廣了起來。成片的綠地，人造的水景以及宏偉的雕塑，無不在彰顯著大氣奢華。
    當布萊克踏入坎特雷拉家族的府邸之後，他才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雍容華貴。
    一步一景式的布局讓他有些目不暇接，在馬車停下之後，還沉浸在美景之中的布萊克仍然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布萊克教員，你來得可真早！我已經命後廚備好餐食，我們就移步餐廳一起共進早餐吧！”
    剛穿戴整齊的凱納森伯爵不慌不忙地走進了會客廳，將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的布萊克領進了餐廳。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一桌子豐盛的食物竟然在半小時內就被這位有些瘦弱的教員給全數收進腹中。
    在震驚之餘，凱納森又命人在會客室準備了一些茶點。當他看到眼前的黑發教員再也吃不動了的時候，他終於長舒一口氣，並開始和對方攀談起來。
    “我聽說你這次是頂替了他人的名額才來到帝國的，這種臨時換人的情況十分罕見，就是不知道貴校是出於何種原因做出的決定？”凱納森端起紅茶細品了一口。
    “這個...似乎涉及城邦議會的決策，學校並未向我說明！”布萊克拍了拍有些鼓起的肚皮，打算以此糊弄過去。
    “其實你也不必有所顧忌，這個時間節點的重大決定基本都和西大陸探索一事有關，我說得可對？”
    “伯爵大人猜得可太準了，看來什麽事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這可不用猜，在此次的西大陸遠征隊中，帝國中央高等學校也調派了兩位曆史係的教員隨行，畢竟在遺跡和遺物的辨認中可少不了他們！要不是還有很多家族事務需要處理，我自己都想去了！”凱納森的雙眼中流露出了一絲遺憾之色。
    “伯爵您這些年一直在利泊萊擔任大使，怎麽就突然回國了呢？”布萊克趕忙轉換了話題，以免自己的隱瞞造成一時的尷尬。
    “這個嘛...其中的緣由比較複雜，不過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究其原因還是西大陸探索一事！這一次七大教會齊出，表麵上看似是合作關係，但是在利益麵前還是容易發生爭端！一旦在西大陸歸屬權的劃分上產生分歧就容易發生武裝衝突，為了避免這種不必要的麻煩，我就提前回來了！”凱納森擺了擺手，滿臉都是無奈之色。
    “據我所知，自由城邦和帝國之間的關係應該是非常密切的！互為友好鄰邦，應該不會為了這未知的新大陸在短時間內就大打出手吧？”生平從未見過戰爭的布萊克對此似乎不能理解。
    “國家層麵的動向並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而且我們不能被表麵上的和平給蒙蔽了雙眼，你可知為何帝國習武成風？”
    “這一直是困擾我的疑惑，我甚至都不能理解為何大學裏還有武鬥學院！”
    “其實這一切還要從我國的地理位置說起！帝國的北部和北境部落接壤，部落居民常年生活在寒冷的大陸北部，以至於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習性都十分彪悍，有一些偏遠的部族就算被叫作野蠻人也不為過！”
    “雖然帝國和部落之間的邊界線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劃定，但是邊界上的爭端卻一直沒有停息！部落的族員大都身強力壯，很快便壓製了我方的戰力，並掌控了邊境的一些爭議地帶！而後在莫耶斯家族的提議下，軍隊內部被要求進行高強度的體能和格鬥技巧的訓練，力求在身體素質上不輸給北方的那群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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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帝國軍隊一次又一次在邊境線上的勝利，國民的士氣也逐漸攀高，於是這種習武的風氣也漸漸傳到了民間！而到了一百多年後的今天，習武已經是帝國民眾心中根深蒂固的情結了！”凱納森仰起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還是伯爵大人看問題透徹，這些知識都是在書本裏學不到的，此番前來還真是受教了！”布萊克連忙放下茶杯，對著麵前的長者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敬意。
    “你還這麽年輕，生活閱曆沒有我們這些老家夥豐富也是正常的！而且你自小便生活在整座大陸最為安定的自由城邦，自然不會有戰事這方麵的憂慮！”凱納森微微一笑，似乎很享受這種受到年輕人敬仰的感覺。
    “我方才到達之時正巧看見阿維拉學姐坐在對向的馬車裏駛出了府邸，不知她去往何處了？”雖說布萊克已經在比試中勝過了托雷斯，但他還是想找阿維拉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
    “阿維拉很少會在周末出門，而且還如此之早！哦！我想起來了，她今天應該是去夢境教會了，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她的嘛！”伯爵意味深長地揚起了嘴角。
    “隻是碰巧在校園裏卷入了一起和學姐有關的事件之中，也不是什麽大事，既然學姐不在就算了！”
    “肯定是跟特雷斯那個家夥有關吧！那個臭小子糾纏阿維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是有莫耶斯的當家護著，我早就抽他了！不過年輕人之間的問題還是得由年輕人自己解決，阿維拉估計要明天才能回來了！要不你就在這裏留宿一晚，明天再當麵問她吧！”還未等來對方的答複，凱納森便讓傭人準備了一間全新的客房。
    “阿維拉學姐是去參加周末的彌撒麽？不過夢境教會的彌撒竟然要持續一天一夜，時間還真是夠長的！”布萊克見木已成舟便不再掙紮，現在隻能是破罐子破摔，學術交流唯有聽天由命。
    “阿維拉並不是去參加彌撒的！嚴格來說她都不能算作一名夢境教徒，因為在此之前，她從未進過教會的大門！此番前去幻夢之庭，她要接受的是聖職者選拔之前的測試！”凱納森那原本和煦的麵部表情頓時變得陰雲密布。
    “聖職者選拔？難道阿維拉學姐想要成為超凡者？”布萊克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他不明白那位高貴的學姐為何會參加如此危險的試煉。
    “看來你對聖職者一詞並不陌生，想必已經是對預言教會的內部組成有所了解了！其實一直以來，阿維拉都隻想過普通人的平凡生活，這一點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但是覺醒了紅發的坎特雷拉是無法逃避其宿命的！”凱納森低沉地搖了搖頭。
    “紅發和超凡者之間有很大的關聯麽？”
    “聖職者選拔本身就是一個很殘酷的試煉，隻有1的人能夠順利通過，其餘的99均會失敗！失敗者中隻有六成左右能夠平安無事的活下來，有三成會直接死亡，還剩下的一成會發生身體上的變異，從而被教會處死！所以麵對死亡率如此之高的選拔，一般的權貴階層可不會輕易將子女送去體驗這生死關！”
    “不過！我坎特雷拉家族不同，一百年多年來，家族的紅發成員有一半左右通過了選拔，這個幾率簡直高得離譜！而且教會還有特殊手段能夠提前測試紅發受驗者是否能夠通過選拔，這樣就避免了死亡的風險！”
    “所以紅發既是我坎特雷拉家族的象征，同時也承載了家族的宿命！一位天賦異稟的超凡者甚至能夠左右一個家族的命運，這也使得家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紅發覺醒者，哪怕她自己並不想走向那個未知的超凡世界！”
    凱納森又為自己續滿了茶水，隨著他將茶水一飲而盡，他的麵部也開始止不住地抽搐起來。仿佛此刻他喝的不是茶，而是刺鼻嗆人的烈酒。
    “原來如此，怪不得阿維拉學姐總是給一種生人莫近的感覺，看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了！”如今在布萊克的眼中，火紅已經成為了束縛阿維拉的枷鎖。
    “事情還不一定呢，我們就別討論這種傷感的事了！我這就帶你去參觀一下整座莊園，年輕人可不應該一直坐著！啊哈哈哈！”
    在一陣爽朗的笑聲中，布萊克跟著伯爵離開了會客室，開始遊覽起了這堪比一所小型大學的私人宅邸。
    ······
    在坎特雷拉府邸的一處別院中，有兩道身影湊在煤油燈前一言不發。火光映襯出了兩人嚴肅的表情，兩張有些相似的臉龐上同樣都是眉頭緊鎖，他們仿佛在麵臨著艱難的抉擇。
    “大哥！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刻不容緩，在兩周後的家族大會上你必須要支持我，不然家族的命運可就危在旦夕了！”
    “三弟！始祖安東尼的壽命當真已經不足二十年了麽？我可是聽說樞機主教的壽命都在四百歲以上啊！從新世紀元年到現在也不過才三百年而已，怎麽就隻剩下二十年了呢？”
    “大哥，你常年都在家族的封地主持大局，鮮少有回霍尼亞拉，更不了解有關教會內部的消息！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始祖命不久矣是他自己親口所說！這是我在教會的內線所傳達的信息，絕不可能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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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另外兩家的情況怎麽樣？他們是否也有這方麵的擔憂？”
    “這就最為致命的地方！如果三家的始祖都麵臨著隕落的困境，那麽屆時帝國內部將會陷入大亂，依附在皇室之下如此之久的我們依然有機會穩住自己的地位！可是據我所知，另外兩位樞機主教的壽命至少還餘有一百年以上！如果二十年後沒有了始祖的庇護，我們勢必要被其他兩家聯合起來打壓，搞不好就連封地都會被一步步的蠶食！”
    “就算你所言不虛，可是你又如何能夠保證德維爾家族會真心實意地支持我們，他們難道就不會覬覦我們這份偌大的家業麽？”
    “米歇爾既是我的妻子，也是德維爾家主的妹妹！他們內部已經達成了一致協議！隻要我能當選下一任的坎特雷拉家主，那麽德維爾家主就會將他的獨子過繼給我！這是他的投名狀，也是他的誠意！”
    “但我一時還是無法接受這種要和附屬家族合並的命運！想想我坎特雷拉家族在這幾百年中是何等的風光，紅發的誕生讓我們有著遠超其他家族的資本！”
    “那些都是過去式了，我們不能活在過去的榮光裏，現在必須先把德維爾家族中的那名主教和一眾祭祀牢牢地握在手中！這樣再結合本家族中現有的兩名主教，即便是在始祖逝去之後，我們仍然能夠在教會內部形成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老二那邊你談得怎麽樣了？光有我的支持可不夠！”
    “二哥就是一個武癡，隻知道帶兵打仗，並無心染手家業！而且念在我幫他照顧了阿拉維這麽多年的情分上，他也不會不支持我！”
    “對了！還有阿維拉，要是她通過了聖職者的選拔測試，那麽族佬們可就會把寶壓在她的身上了！到時候就算有我們兩兄弟的支持，你的提議也懸了！”
    “這點你不用在意，阿維拉能否通過測試還兩說。而且就算通過了，留給她成長的時間也不多了，族佬們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即便那些老頑固們執迷不悟，我也還有後手！”
    “你...你不會是想要殺了她吧？”
    “怎麽可能！她就像是我的親生女兒一樣，我一定會讓她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當房間內閃爍著的煤油燈突然熄滅之時，兩道身影也如鬼魅一般同時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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