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空飄著，看這場真情零落的鬧劇。
    ——我的家人在哭喪，哭我的喪。
    1.
    貪財的爸、市儈的媽，生下我這個“賠錢貨”。
    歎氣的爺，搖頭的奶，給我取名叫“顏子請”。
    請子的“請”。
    因為文化水平不高和不甚在乎，他們沒有發現遞過去的名字裏“請”錯寫成“晴”。
    爺爺寫的字，奶奶不滿也隻敢低聲叨叨：“怎麽就寫成晴了呢，我家大孫子什麽時候才能來啊。”
    滿月宴、百歲宴本與我無關，但因我是家裏第一個出生的小孩，叔公很高興，大手一揮，全部包辦。
    他說：“晴來意態行，有若功成歸。子晴，叔公送你這個禮物，祝你平平安安，快高長大。”
    那是一套黃金翡翠製成的文房四寶。
    他們眼裏亮起金光，更堅定要盡早生出兒子的決心。
    奶奶神神叨叨找各種求子藥，媽媽不負眾望，終於在第二年生下了兒子。
    奶奶逢人就說：“我有孫子了。”
    好像也沒錯，我不算孫子。
    “網上說，再字取名寓指有耐心、堅強、善始善終之意，不錯。”叔公很開心，大手一揮又送了很多金銀玉石。
    他很羨慕，於是開始催叔叔結婚。
    我爸媽有了危機感，給弟弟取名叫“顏子再”，兒子再來一個的意思。
    第三年，又一個弟弟出生了，取名“顏繼生”，繼續生的意思。
    這次叔公回過味來，明白我家的取名方式，可能跟那些美好寓意並沒有多大關係，單純就是生子、多生、生多多。
    這次他的表現不像以往熱切，給的禮物也沒那麽貴重。
    但在爺爺多次念叨“孩子多了住不開”之後，叔公給我們買了一套別墅，別墅有兩個保姆房，我和奶奶各住一間。
    爺爺奶奶讓他們再生一個，爸爸說：“她現在跟隻肥豬一樣，沒意思。”
    這個她指的是因為生育而肥胖的媽媽。
    至此，我們家成為大家豔羨的兒孫滿堂、幸福美滿。
    小時候，奶奶帶子再和繼生到樓下玩，奶奶看顧繼生，我帶著子再，這個時候總有人投來羨慕的眼光：“三個孫子，兒女雙全，你是幸福了。”
    每當這個時候，奶奶就會用那雙刻薄渾濁的眼睛瞪著我：“還好後來開放三胎，不然我一定後悔沒溺死她。”
    我知道主要原因不是開放三胎了，而是叔公覺得我乖巧懂事，對我很好，總會送各種金銀玉石製成的小物件給我。
    這些東西會在我手裏過一遍，然後變成子再的鞋子、繼生的衣服、爸爸的煙酒、媽媽的包包……
    2.
    貪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我們一家子像吸血螞蟥一樣吸著叔公，吸血不止還狐假虎威各種造亂。
    爺爺和叔公的母親走得早，父親要撐起一家的生計很奔忙，大叔公五歲的爺爺自小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也是這一份恩情，叔公對我們一家著實不薄，買車、買房、給工作、各種善後，大事小事包攬。
    即使那年顏氏集團出現危機時，我們家一點忙沒幫，還反向訴苦，叔公依舊對我們很好。
    直到，他們動了叔公的逆鱗——我的表妹。
    表妹的出生在他們看來是個“意外”，因為在叔公一家來我家做客時，他們多次往叔叔的食物裏加入讓人不孕的偏方。
    叔公報喜的那天，他們第一反應是孩子不是叔叔的。
    第二反應是偏方“失靈”，爺爺低聲咒罵了奶奶許久，然後和父親一起計劃怎麽讓嬸嬸失去這個可能跟他們“搶家產”的孩子。
    叔公一家將嬸嬸保護、照顧得很好，媽媽很嫉妒，在終於得到機會的時候，怪笑著往嬸嬸那碗湯裏放了兩倍的藥。
    不管是不是叔叔的孩子，他們都想扼殺在搖籃裏。
    我聽說過流產可能會死，嬸嬸對我很好，我不想她死，於是趁大家不注意將那碗湯和奶奶的對調。
    我們家聚餐座位基本固定，我坐在末位看著奶奶喝下那碗湯，過了幾個小時後她開始不斷跑廁所，直到夜深，還一邊跑廁所一邊等叔公那邊傳來他們想要的消息。
    可惜沒有。
    嬸嬸沒事，奶奶沒死。
    奶奶歪著嘴：“這個藥怎麽總是到關鍵時候失靈？！”
    爺爺快把眼睛瞪了出來：“還不是你買的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撇撇嘴，也不滿這個藥的失靈——害我計劃隻成功一半。
    他們不再有第二次機會，直到表妹出生，他們齊齊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看來，女兒遲早要嫁人，是賠錢貨，不可能繼承家裏的財產，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他們早已將叔公一家的財產看為所有物。
    但他們還是偷偷用表妹的頭發去做了親子鑒定，鑒定顯示隻有43，他們樂瘋了一樣去邀功，結果被叔叔的保鏢直直架著扔出了醫院門口。
    沒什麽狗血劇情，表妹確實是叔叔的孩子，但是親子鑒定做的不是叔叔和表妹，而是我父親和表妹……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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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妹的出生他們不以為意，還為了保護兒子的“財產”時時教導表妹要勤儉節約。
    愛裏長大的表妹沒我這麽蠢，又正是愛告狀的年紀，每次都小事鬧大，大事鬧得人盡皆知。
    嬸嬸因為親子鑒定一事對他們就很不滿，再加上他們總是教表妹這些亂七八糟的，慢慢減少表妹跟他們的接觸。
    表妹的一生順風順水，我常常用她來比對小說裏的千金女主。
    她一生最大的挫折也是我們家造成的。
    3.
    嬸嬸的閨蜜夫婦生意失敗，公司破產，兩人不堪重壓牽手跳樓身亡。
    他們十六歲的兒子成了孤兒，嬸嬸於心不忍將他收養。
    我覺得，這是我逆天改命的一個好法子。
    勤快、懂事、乖巧一直是我的代名詞，叔公叔婆和叔叔嬸嬸都特別喜歡我。
    隻要他們一家沒了，我就能順理成章被收養。
    可是，我終歸學不會他們的狠，每次都臨陣脫逃。
    叔公一家十分疼愛養子薛璨，費盡心思將他安排到堂妹學校，用盡心機培養，在他身上花了很多錢。
    堂妹跟他算是自小相識，成為一家人後整天“哥哥，哥哥”地跟著他。
    奶奶攛掇：“多了個哥哥有什麽用，以後你爸媽不要你了，隻愛男娃。”
    已經懂事的堂妹十分鄙夷：“我又不是傻子，誰愛我誰不愛我還是分得清的。”
    奶奶繼續：“小心以後他搶你家產。”
    堂妹滿臉不屑：“他入了我家戶口就是我親哥，以後家產都給他，饞死你！”
    這個是重點——觸碰到他們的“財產”了。
    爺爺又開始指導作妖：“幹脆，兩個都不留。”
    他們找到董岸，策劃了一場秋遊綁架。
    董岸輕視兩個學生，打發幾個手下去將堂妹和薛璨綁架在秋遊的山林木屋裏。
    堂妹和薛璨十分聰明，又依仗學過武術和自衛手段，選擇打暈兩個看守“越獄”。
    不過兩個十幾歲的小孩，很快被發現追上，打鬥裏，對方拿出了刀，兩人不敵，薛璨為保護堂妹身中數刀。
    最後，薛璨用身體抱住歹徒，為堂妹尋得一線生機。
    等老師和警察來到時，薛璨已經流血過多身亡。
    親眼看著薛璨以身擋敵，這件事成了堂妹心裏最痛的那根刺。
    叔公一家查了很久這件事，但人都死光了，又都是些社會上無名無姓的爛人，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我幾次想將偷聽到的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作為投名狀跟叔叔一家說，又怕他們發現我是“馬後炮”和小心思。
    ——我做過美夢，夢到堂妹沒了，叔叔嬸嬸思念不已，看到與堂妹有幾分相似又乖巧懂事的我，於是將我收養作他們的孩子。
    我一邊欺騙著爸媽“以後家產都給弟弟”，一邊看著他們家戶口本上的我的名字。
    我沒那麽蠢，我知道法律上是怎麽分遺產的。
    可惜，夢碎了，堂妹被更好地保護起來，學習好、能力強，還學了很多護身武術。
    他們再次動起壞心思是在叔叔決定將公司股份全部交給堂妹的時候。
    這顛覆了他們的認知——家產怎麽可以給女孩？
    但家產就是給了女孩！
    他們更坐不住了。
    這次他們沒再找董岸，因為上次被董岸纏到活生生被扒了層皮。
    他們找上一個混混流氓，讓他開車撞死堂妹。
    堂妹被救，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他們手段過於拙劣，叔叔很快找人查了出來，爺爺舍車保帥，事情以媽媽一人入獄、全家從顏氏集團離職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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