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程向陽突然張開嘴，一股黑漿從他喉嚨裏噴湧而出。黑漿不是液體，是無數條小蛇，它們撲在金蛇殘軀上瘋狂啃噬，鱗片剝落的地方露出了底下的符文 —— 原來這條靈蛇，竟是用萬張鎮魂符縫合而成的法器！
    玄冥子的慘叫聲穿透雨幕，他胸口的血洞突然炸開，飛出的不是惡鬼，是個被鐵鏈捆著的嬰兒。那孩子渾身覆蓋著金鱗，眉心的太極圖胎記亮得像太陽，而鐵鏈的另一端，正纏在紅衣女人的手腕上。我這才看清，她垂落的長發裏藏著真相 —— 那不是頭發，是無數條活蛇，每條蛇的七寸都釘著桃木釘。
    金蛇殘軀突然爆發出最後的光芒，它化作萬道金光刺入程向陽體內。孩子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後背的鱗紋全部炸開，飛出的不是鱗片，是密密麻麻的陰符。那些符紙在空中組成八卦陣，猛地罩向玄冥子。老鬼的身體在陣中寸寸碎裂，爆出的血霧裏，我看見無數嬰兒的手在揮舞，每隻手上都戴著銀鐲子，鐲子上刻著同一個名字：崔慧珍。
    雨停了。程向陽癱倒在井邊，皮球滾進水裏，露出底下刻著的生辰八字 —— 正是崔慧珍九年前夭折的女兒。紅衣女人的身影漸漸透明，她散落的蛇發裏掉出塊腐肉，肉上用朱砂寫著「還魂」二字。而遠處的草垛上，隻留下件空空的黑袍，袍角浸在血水裏，繡著的血月紋章正在慢慢褪色，露出底下被覆蓋的另一個圖案：太極八卦。
    小桃撿起地上的金蛇殘鱗，鱗片在她掌心化作血水，水裏浮出半張符紙，上麵用蠅頭小楷寫著：「七月半，金蛇醒，鬼麵現，母魂歸。」我摸著腕上未愈的齒痕，突然聽見井裏傳來嬰兒的笑聲，那笑聲透過水麵傳來，帶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 程向陽腳踝上的銀鎖，不知何時已換成了副鐵鐐，鐐銬上刻著的，正是玄冥子黑袍上消失的血月紋章。
    我的紅傘突然自動打開，傘骨上的鎮魂符全部亮起，映出井水中緩緩上浮的東西 —— 那是具女屍，她的長發裏纏著金蛇蛻下的皮，而她空無一物的臉腔裏，正爬出隻背生太極圖的小蛇。
    子時三刻的銅漏聲突然變成指甲刮擦耳膜的銳響。我供奉的天蓬尺第三次劇烈震顫，尺身北鬥七星紋滲出妖異紫光，代表 “鬼門” 的搖光星更是如同將破繭的血瞳，在黑暗中詭異地翕張。身後黃小花的牌位 “哢嚓” 迸開蛛網裂痕，香爐裏三炷香竟在無風自動中齊齊折斷，香灰簌簌墜落，在供桌上勾勒出不斷蠕動的血色符咒。
    “東北艮位，大凶！” 話音未落，供桌表麵突然滲出黑如瀝青的黏液。我掌心朱砂咒紋亮起，拍案而起的掌風震得供桌轟然炸裂。五帝錢如離弦之箭四散飛濺，其中一枚乾隆通寶 “鐺” 地釘入房梁 —— 上麵倒掛著個渾身慘白的侏儒，漆黑如炭的指甲正摳進自己眼眶，針尖大的瞳孔泛著幽綠冷光，用黏膩的舌頭貪婪舔舐著滴在臉上的血珠。
    “剝皮傀儡！” 我冷笑一聲，天蓬尺裹挾著風雷之勢橫掃而出。尺風所過之處，侏儒的皮膚如同被無形利刃剖開，“嘶啦” 一聲，人皮如蛇蛻般剝落，露出裏麵纏繞著腐肉的竹骨架。竹節間爬出密密麻麻的屍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每一隻都背著刻滿生辰八字的甲殼。
    那張蠕動的人皮突然暴起，像活過來的蟒蛇纏住我的腳踝。刺骨寒意順著皮膚滲入骨髓，我咬破舌尖，噴出一口混著朱砂的血霧：“天罡地煞，破！” 二十八星宿的藍光同時亮起，人皮瞬間焦黑蜷縮，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然而，更恐怖的窸窣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 窗紙上密密麻麻的爬行影子，保持著人類大小，卻以四肢著地的詭異姿態快速移動，指甲刮擦地麵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任姨！” 小桃踹開門的瞬間，一股腐臭撲麵而來，幾乎讓人作嘔。月光下，整個院落的泥土如同煮沸的黑水般翻湧，一具具裹著殘皮的骷髏破土而出。它們空洞的眼窩裏跳動著幽綠鬼火，下頜骨開合間發出指甲刮黑板般的聲響，裸露的肋骨上還掛著幾縷腐爛的布條，隨著動作發出 “嘩啦嘩啦” 的聲響。更駭人的是，每具骷髏胸腔裏都蜷縮著個血肉模糊的嬰兒，它們還在微弱地抽搐，臍帶與骷髏的脊椎相連。
    久成劍訣一變，七張符籙排成北鬥大陣：“雷部眾將，聽吾號令！” 刹那間，烏雲翻湧，閃電如銀蛇般劈落。骷髏們卻同時仰頭，頸骨發出不堪重負的 “哢哢” 聲，它們的頭蓋骨自動掀開，成千上萬的屍蟲如黑色潮水般湧出，在空中組成血色符咒迎向雷霆。雷光與血符相撞，產生的衝擊波震碎所有窗紙，紛飛的碎紙中，崔慧珍的紅傘旋轉如蓮，傘麵《月光光》的曲譜一個個亮起金光。音符化作實體纏繞住屍蟲，每消滅一隻就有個嬰靈虛影升空，虛影臉上掛著淚痕，卻露出解脫的微笑。
    “是噬親煉魄法！” 我擦去嘴角血跡，麵色凝重，“玄冥子在逼陰胎弑母！” 話音未落，程家方向突然傳來李素娥撕心裂肺的慘叫，那聲音中充滿恐懼與絕望，仿佛正遭受著世間最殘酷的折磨。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古井中緩緩升起一輪血月，月光所照之處，草木瞬間枯萎，井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人臉，它們扭曲著、哭喊著，似乎想要掙脫束縛。
    此時，無數黑影從血月中墜落，竟是被剝了皮的活人。他們渾身血淋淋的，肌肉與血管清晰可見，在地上痛苦地蠕動著，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這些活人的眼球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兩隻不斷滲血的黑洞，嘴裏塞滿了蠕動的屍蟲。我揮舞天蓬尺，尺身光芒大盛，將靠近的黑影一一擊退。黑影被擊中後，化作黑色煙霧，煙霧中傳出陣陣淒厲的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