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的尾燈在西郊荒道上劃出兩道暗紅的弧線，碾過碎石與鐵鏽斑駁的路障，最終停在一扇鏽蝕的金屬門前。林晚熄火，引擎的餘震順著座椅傳至脊背，像某種隱秘的警告。她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將左手緩緩從方向盤上移開——指尖僵冷，掌心卻滲出一層薄汗。她低頭看了眼腕表，三點十七分，距離係統校準還有七十一小時四十三分。
    風從斷裂的輸電塔間穿過，發出低啞的摩擦聲。遠處，西郊七號節點的輪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下若隱若現，外牆爬滿藤蔓狀的電纜，像是某種活體組織在緩慢呼吸。她解開安全帶，從副駕取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掀開蓋子，裏麵整齊排列著三枚微型信號幹擾器。她將其中一枚貼在耳後，另一枚藏進袖口夾層，第三枚留在盒中備用。
    陸離給的建築草圖攤在膝蓋上，紙麵邊緣已被風沙磨出毛邊。她用指尖輕輕撫過那處被紅圈標注的通風井，目光沉了沉，隨即合上圖紙，推門下車。
    空氣裏彌漫著金屬氧化的腥氣。她貼著牆根前行，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混凝土邊緣，避開地麵裸露的傳感器線路。主監控區的攝像頭早已斷電，但紅外探測器仍在運行——她曾在“心靈洞察之鏡”中讀取過一名守衛的記憶片段，那畫麵裏，係統會根據熱源移動軌跡自動標記可疑目標。
    她繞至建築東側，撬開一扇半塌的防火門，進入內部走廊。燈光昏黃，應急燈每隔三十秒閃爍一次，投下斷續的影子。她貼牆緩行，耳朵捕捉著空氣流動的細微變化。轉角處，一台終端機屏幕忽明忽暗，顯示著未完成的指令輸入界麵。她靠近，發現光標停在一段被刪除的日誌前，殘留字符隱約可辨：“……x7協議同步延遲，備用通道啟用，授權碼——”
    後半句被徹底抹除。
    她蹲下身，從工具包中取出數據探針，插入接口。探針無反應。係統已被物理隔離。她正欲收手，餘光卻掃見終端下方有一道細小的劃痕——像是有人匆忙擦除數據時指甲刮過金屬外殼。
    她站起身，繼續向深處推進。走廊盡頭是一間廢棄的檔案室，門虛掩著。她推門而入，屋內堆滿傾倒的文件櫃，紙張散落一地。她蹲下翻檢，多數文檔已被焚毀，僅剩焦邊殘頁。但在角落一個倒扣的抽屜底部，她摸到一張揉成團的紙。
    展開，紙麵布滿潦草數字與符號：7193 \ Ψ \ 0417 \ r。字跡新鮮，墨水未幹透。她將紙條翻來，背麵有一道極細的折痕，像是被反複折疊又展開。她凝視片刻，將紙條收入內袋。
    繼續前行，通道逐漸狹窄，兩側出現密密麻麻的線纜管道。前方是通往地下層的樓梯，入口處設有門禁係統。她取出信號幹擾器，貼在讀卡器旁，按下啟動鍵——指示燈應聲轉綠，門鎖卻未開啟。
    她皺眉，再次嚐試，幹擾器發出輕微蜂鳴，隨即熄滅。
    係統升級了。
    她後退半步，靠在牆邊，呼吸放輕。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兩名守衛正朝這邊走來，交談聲斷斷續續。
    “……上麵說今天要抽查備用線路。”
    “又來？上個月才清過。”
    “別問，執行就是。”
    林晚迅速閃入旁邊的設備間，門縫中窺見兩人在門禁麵板前刷卡，輸入一串六位密碼。她記下動作順序：右手刷卡，左手按密碼，最後按下確認鍵時，拇指在“”號鍵上多停了半秒。
    腳步聲遠去後，她走出設備間，凝視門禁麵板。幹擾器失效，硬破解需至少二十分鍾，而她沒有這個時間。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全部精神集中在雙眼。
    視野驟然清明。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她望向走廊盡頭，一名守衛正背身站立，手扶對講機。林晚凝視他的後腦，腦海中瞬間浮現對方的思緒碎片——
    “……密碼每周一換，但今天還沒改……組長說x7那邊出過問題，得加強巡查……備用通道的鎖是聯動的，要是有人從通風井進去，警報會直接連到主控室……”
    畫麵一閃而過，緊接著，一個模糊的影像浮現：一扇金屬門，門側嵌著密碼鎖，數字盤泛著幽藍冷光。鎖屏下方刻著極小的標識：v9型生物同步鎖。
    林晚心頭一震。這不是普通密碼鎖，而是與使用者生理信號綁定的高階裝置。若強行破解，會觸發神經反饋警報。
    她迅速收回視線，精神如潮水退去，太陽穴突突跳動，像是有細針在顱內遊走。她靠牆緩了片刻，隻覺口幹舌燥，指尖微微發麻。
    三次機會，已用其一。
    她低頭看向掌心，那張紙條的邊角從指縫露出。0417——是時間？還是坐標？
    她重新審視整條線索：7193，Ψ，0417，r。前三個字符與金屬薄片上的“x719”高度相似，Ψ可能是組織代號，r或許是區域編號。而0417，若為時間，恰好與陸離在資料中發現的“預備信號延遲”時段吻合。
    她抬頭，望向通風井方向。若主路受阻，唯有從那條廢棄通道突入。
    她沿原路折返，抵達西側外牆。通風井口被鐵柵封死，鏽跡斑斑，但柵欄底部有一處明顯撬動痕跡。她掏出工具，小心拆卸螺絲，動作極輕。就在最後一顆螺母鬆動時，她忽然停住。
    井口內，一道微弱的藍光一閃而過。
    不是電路，也不是紅外感應。
    那是某種生物識別掃描的餘暉。
    她屏息，緩緩將頭探入井口。內壁布滿爬梯，向下延伸至黑暗。她正欲攀爬，眼角餘光卻捕捉到對麵走廊的一幕——一名工作人員站在走廊盡頭，正低頭看表。
    她迅速縮回，心跳陡然加快。
    那人看了三次表，每次間隔恰好五分鍾。
    而他手腕上的表盤，指針停在0416。